自溺篇·沉浮（64）

得了准头，抱山便欲出手，谁料有一道身影突袭而来，比她更快将周遭死尸全部砸倒在地。

只见一披头散发，满身符纸之人一寸寸锤击撕扯着那些死尸，动作飞扬间露出苍白清秀的侧颜，脖颈间还爬着数道蜿蜒曲折的黑色裂纹。

见到那熟悉的侧颜，薛清和身子一僵，神色倏变，当即散下两边鬓发，背身而立，将自己如今不成人样的面容虚虚掩着。

见薛清和这般动作，抱山当即明了，心中暗自责怪君无涯办事不力，却极快的退至薛清和身侧，故作不识侧目询问道：

戴幕篱的女子“他是何人？”

薛清和斜睨抱山一眼，见她满脸都是对突然出现的那人不识作态，眼眸微眯，嘴角没了那些假惺惺的笑意，却也只剩下了一条平线。

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懒得拆穿抱山惺惺作态的假面，回身懒洋洋唤道：

薛清和“过来。”

一句并未指名道姓的轻唤，却令从刚才起便低头垂手，不知为何停驻原地的那人循声而动。

那人缓缓回首，露出清秀而俊逸的面容，他颊边飞溅的鲜红滴滴答答的下坠着，一片死白且没有瞳仁的眼眸直勾勾的望着薛清和。

原本完好的烈焰长袍衣摆与袖口也早已在方才的单方面屠杀中被撕的破碎褴褛，甚至还沾满鲜红刺目而令常人难以忍受的鲜血与腥气。

那是薛清和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也是她最讨厌的味道。

薛清和“过来，温宁。”

她又唤了一遍，与温宁没有瞳仁的瞳眸对视。

片刻之后，温宁耷拉下脑袋，仿佛意识恢复，指尖微微颤抖，一片死白的瞳眸缓缓流下血泪，摇摆晃晃的朝她走来。

温宁（傀儡化）“阿怜…姐姐……”

听他这么唤，薛清和一愣，面容一瞬柔和，她拂开鬓发，朝他伸出手，语气温润的回应道：

薛清和“我在。”

温宁瞳眸微睁，只觉得沉甸甸压在心头的重量忽然消失，方才因着杀人而惶恐愧疚、高高悬着的心仿佛寻到归处般落回胸腔。

究竟是出于什么情感才会对这个人如此信任，如此依赖，温宁并不清楚，也从未深究。

他只知道，阿怜姐姐是好人，是三番五次救了他的、特别特别好的人。

温宁的步伐逐渐快了起来，他迫切的想要牵住朝他伸来的手，却见一把仙剑飞驰而来，准确无误的穿透了她的腹腔。

薛清和微微一僵，垂眸看向透腹而过的剑，澄澈透亮，散发着泠泠寒光，剑身是她十分熟悉的纹路。

她忽然笑了起来，剧烈的疼痛牵动着她的喘息，湿润温暖的血液淅淅沥沥地溅落在地，逐渐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泊。

温宁（傀儡化）“阿怜姐姐！”

蓝湛（忘机）“薛清和！”

慕云澈“清和！”

便在此刻，蓝忘机一行人也至此处，呼唤薛清和的几道声线交织在一起，她已经分辨不出在场的人都有谁了。

但是，她可以肯定，君无涯一定也在，他那么想要她死，这么好的时刻，他怎么会错过呢。

她重重的喘了口气，冥冥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蓦地握住剑尖，又往前拔了几分，腹腔传来的疼痛加剧，血也溅得更多了。

蓝湛（忘机）“薛清和！”

蓝忘机看清她的动作，心头不安愈演愈烈，迫切的想要去到她身边，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无论如何都无法再进一步。

同样状况的不止蓝忘机一人，温宁及其他人亦是如此，只有君无涯和江沉时分毫未动，从始至终都在冷眼旁观。

熟悉的声音穿过耳膜，薛清和身子一滞，却并未回应，反而又笑了起来。

好像这时，她除了笑外什么都不会了。

薛清和“原来，这就是你对付我的手段吗，抱山前辈。”

立于她背后的抱山凝视着薛清和此刻几近濒死的状态，恍然忆起当年诸多旧景，曾经与薛清和之间的多年岁月纷至沓来。

她将视线投注在薛清和脸上，像是正在凝视着不应存在于世的非人之物，深邃的瞳眸里失却了本该正常待人的情感。

戴幕篱的女子“我本不想这么快除掉你的，只是某人不太听话，我也只好将计就计先下手为强了。”

薛清和“是吗……”

她忍着腹腔传来如被腐蚀一空般的疼痛这样喃喃着，本能僵硬的身体却渐渐放松下来。

薛清和“你是不是…有点太看得起我了，造这么一个结界耗了不少灵力吧……”

戴幕篱的女子“无所谓，只要没有白费功夫就好。”

背后响起抱山沉如死水的声音，薛清和清晰的感知到抱山握上剑柄，手腕一转，抽出了穿过她腹腔的剑身，推动着她向前倒去。

见她倒下，界外的几人无不心急如焚，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破开结界。

君无涯“别白费力气了，这可是里面那位造的结界，没有与她同等修为的人是破不开的。”

蓝忘机回眸凝视着冷眼旁观的君无涯与江沉时二人，冷若寒霜的神色愈加冰寒。

蓝湛（忘机）“你们相识。”

君无涯“谁知道呢。”

迎着他几近审视的目光，君无涯似笑非笑的道了句后便不再多言，而那厢温宁疾步朝几人而来试图求助。

温宁（傀儡化）“魏公子，蓝二公子，你们救救阿怜姐姐！她…她快不行了！”

大脑宕机多时的魏无羡终于如梦初醒，面色还带着些许不可置信，瞧着似是还未彻底回神。

魏婴（无羡）“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都在叫那个人？小怜儿不是就在这里吗？！”

对于他的疑问，众人的态度各异，唯有江沉时一如往常的勾起温润笑意，语气却似怜似悯：

江沉时“魏公子，有件事我得告诉你，薛清和这个身份，我从未承认过，你之所以——”

慕云澈“够了！”

此言一出，熟知慕云澈性子的几人都愣住了，似是想不到一向稳重知礼的慕云澈会这般呵斥旁人。

慕云澈却不在乎，他直勾勾的盯着君无涯与江沉时，眼中怒意愈演愈烈。

不论他与薛清和之间再如何争吵对立，甚至是生出无法弥补的嫌隙，他都从未想过伤害薛清和。

慕云澈“你们，究竟在乱葬岗做了什么，为何她的悯生会被召来！”

君无涯“慕公子，这你可就问错人了，你该问的，是你那位好师尊才对。”

慕云澈“什么…意思？”

虽说慕云澈迟疑的问出此番话语，但他很快就联想到什么，脸上血色瞬时尽褪，面色几近苍白，眼中闪过丝丝痛苦与自责。

君无涯“聪慧如你，里面那位对薛清和做过什么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吧。”

君无涯“再怎么说当年加入薛家的你也陪了薛清和不少年，我不信你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