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溺篇·沉浮（46）

翌日，天色渐明，晨间微凉，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引得青山湖周边客栈里也不甚暖和。

薛清和宿醉一夜，晨起时总觉得头昏脑胀，今日刚好又碰上她最讨厌的雨时，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之气。

忍着昏意，薛清和起身对镜束发，看着镜中那张陌生而熟悉的容颜，心中难免有些恍惚。

她摸了摸自己这张脸，还是当年那张稚嫩的容颜，还是当年的那个人，可是其他的，却早已物是人非。

薛清和（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当年那些人都是如此，云澈如今这般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薛清和自嘲一笑，随及转念一想，她心虽已凉，可到底还是念着自己与慕云澈多年的青梅竹马之谊，担心着他们的安危。

薛清和（既然她想代替我，那便让她代替一段时日吧，倘若她想伤温情他们，云澈总归不会坐视不管。）

薛清和（再不济也还有魏无羡，我已将阴铁剑留下，想必云澈明白我的意思，只望他和魏无羡不要太过相信江沉时才是。）

思绪逐渐飘远时，身后传来的动静令薛清和浑身一震，她猛地回头，正见蓝忘机提着食盒立在门扉前。

薛清和“蓝二？你还没走？”

见蓝忘机未应，守礼的立在门扉前，薛清和一瞬了然，起身步至他身前，与他不过咫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薛清和“之前在酒楼本座可没见蓝二公子这般守礼，怎么这时候反倒克己复礼起来了？嗯？”

身姿曼妙，步步生莲，素白色的男子里衫穿在薛清和身上并无丝毫不妥之处，反倒如北方极巅之川盛放的雪莲一般令人不可逼视。

可他知，她不是极巅之川上的雪莲，她是于无间肆意绽放的红莲，美丽清雅，高贵绝俗，却又娇魅妖娆得令他欲罢不能。

薛清和“怎么不说话？昨夜不是还有问必答？莫不是酒还未醒？”

随着薛清和的靠近，蓝忘机瞬间屏息，耳根如血滴般发红，身体僵硬，整个心魂都被眼前这双嵌着灿烂星河的眸子吸引。

此刻，蓝忘机倏然生出一抹不该有的念头，他想抱她，想将她带回云深，金屋藏娇，日日贪欢，抵死缠绵，至死不休。

薛清和并不知蓝忘机此刻心中所想，只是见他仍不说话，心觉微怪，抬眸看去，便撞进他炙热的眸光之中。

心脏猛然瑟缩，双瞳微张，薛清和呼吸一滞，心中泛起阵阵涟漪，只一瞬她便错开离去。

薛清和“先进来吧，外头雨凉。”

薛清和“蓝二公子这次又提了什么过来？”

蓝忘机眼睫微颤，步入房中，薄唇轻启，清雅的嗓音浅浅流淌而出，染着几许关心。

蓝湛（忘机）“醒酒汤。”

蓝湛（忘机）“宿醉，易头疼，喝了会好些。”

经过昨夜相处，两人好似忘了先前所有的不愉快，言行举止皆与往常无异，可有的东西，终归是不一样了。

只是薛清和并不愿去捅破这层窗户纸，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是最没资格，更没心思谈论这些的人。

更何况如今多事之秋，乱葬岗还有诸多事宜等着她解决，那些死去的人，她总要回去给他们个交代。

游仙之行已经耗费她不少心神，原以为拿回属于她的东西便可事了拂衣，偏偏昨夜又出了那么多令她难以置信之事……

思及此，薛清和不禁揉了揉太阳穴，越是深想便越是头昏脑胀，她还是出去冷静冷静吧。

薛清和“多谢，不过醒酒汤我自碰酒起便很少喝，蓝二公子不必特意给我备着。”

薛清和边说边拿起挂在木架的外袍穿上，一眼都未曾瞧蓝忘机，她正欲去穿鞋袜，视线突然虚晃模糊，身体也不听使唤的向后倒去。

迷离恍惚间，身后覆上一股温暖，熟悉的檀香气息充斥在鼻息间，令意识逐渐模糊的薛清和倍感心安，直直伴随着她坠入黑暗的世界。

——

一日前，游仙幻境内。

萧昀离“你脸上的这张人皮可不是普通的人皮，这可是我从画妖鬼那里得来的。”

许是因为薛清和让他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儿的缘故，萧昀离态度缓和了不少，他心情极好的告诉了薛清和人皮面具的来路。

薛棠（清和）“画妖鬼？我在无间的时候碰见过好几只，它们的模仿于我而言漏洞百出。”

薛棠（清和）“不过在回人世之前我倒是遇到一只本相奇丑无比，状况如同疯狗一般无二的画妖鬼。”

薛清和很少如此直白的置评某人某物，可见那只画妖鬼给她造成了不小的阴影。

薛棠（清和）“那只画妖鬼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凡是无间里皮相不错的女鬼都被它扒了皮。”

薛棠（清和）“若不算上我的话，无间里皮相不错的女鬼差不多都被它扒皮吞完了。”

说到这里，薛清和似是联想到什么，一脸恶寒的看着萧昀离，吐出的话也是带着不可置信。

薛棠（清和）“你给我的这张皮，是那只画妖鬼的？”

萧昀离耸了耸肩，不可置否。

萧昀离“画妖鬼本相人皮本就千变万化，你遇到的那只刚好又是活得最长的，所以……”

瞧着对面人儿的脸色因着他的话语变得越来越糟糕，萧昀离很有眼色的止了话头，并且给了她个诚恳的建议。

萧昀离“要取下来吗。”

薛棠（清和）“用不着，我自己能取。”

此言一出，萧昀离意味不明的嗤笑一声。

萧昀离“这张人皮，你取不下来的。”

萧昀离“若是之前身为‘君王’的你倒可以试试，可如今的你不过是个没有肉身的灵体罢了。”

一听这话，薛清和眉梢划过点点兴味，眉星如月，笑语盈盈，嗓音幽幽。

薛棠（清和）“难不成你还能替我取下？”

萧昀离“自然。”

听薛清和接了话，萧昀离便知自己有了谈条件的契机，墨色的瞳仁亮晶晶的，淡润的唇微抿，嘴角忍不住的扬起。

萧昀离“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答应我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