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溺篇·沉浮（45）

若是换作从前薛清和自是不怕的。

可如今她自己已非鬼身，那具拥有鬼道修为的身子也不再属于她。

一想到这个，薛清和便愈是心烦意乱。

薛清和“将将解决一个麻烦，又来了一个麻烦，真是……”

说到这里，她忽然止住了声音，看着湖水倒映着愈渐逼近的身影，听着轻的近乎于无的步子声，薛清和心下顿时有了计较。

她起身迅速回到自己方才倚着的地方，整理了下神情，见来人已至小亭外阶，正欲开口。

却见那人盯着她的面容不言不语，沉寂半晌，这才语气肯定的唤道：

？？？“薛清和。”

薛清和面色一滞，原本打算装不认识的计划被眼前这人的一声轻唤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来人满身如霜月华，额上束着云纹抹额，腰间佩着半块流苏玉佩，白皙俊雅的脸庞浮现一丝薄红，神色依旧是百年不变的肃然。

偏偏他此时两手非空，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天子笑，一步一步，踏月而来，像是生怕惊扰了身在小亭的娇娇人儿。

薛清和“蓝二公子，这里可是临安青山湖，你不在你的姑苏好好待着，跑来这里干什么？”

既已被认出，薛清和也懒得再装下去，也不想再去追问蓝忘机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又是如何认出如今的她的。

蓝湛（忘机）“你不在。”

说完，他上前一步，想再离薛清和近些，却见薛清和防备着他的动作，心头瞬间涌上委屈，他止下步子，不敢继续上前。

这话可把薛清和搞懵了，她记得自己好像和蓝忘机说过她已经脱离姑苏蓝氏的事吧？他怎么一副怨妇作态？

薛清和“我如今已不是你蓝家人了，自然不会在云深不知处。”

薛清和“倒是蓝二公子你，私自下山可是会被蓝先生处罚的，本座劝你还是尽早回去为好。”

听到这话，蓝忘机好似被什么触动一般，神色非常冷淡，倔强的看着薛清和，目不斜视，语气微凉。

蓝湛（忘机）“不要回去。”

其实很多时候连薛清和自己都不清楚她为何能如此精准的察觉到蓝忘机的真实情绪。

明明他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神色，明明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可薛清和偏偏就是发觉到他在委屈。

看他如此，薛清和心头不由得一软，算了，且由他这一回吧，一直让人提着东西也非是她的待客之道。

薛清和“那便过来坐坐吧，反正我一个人待着也是无聊的紧。”

话音未落，蓝忘机便已落坐薛清和对座，又将食盒与天子笑放在石桌上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薛清和“你这食盒里装的是什么？”

蓝湛（忘机）“海棠糕。”

一听是海棠糕，薛清和眉梢染上几分欢悦，她打开食盒，见里面放的真的是海棠糕，便伸手拿了一块，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

糕点入口甜而不腻、软脆适中，还带着些许温热，并没有预想中的冷硬干噎。

这是薛清和最熟悉的味道，是姑苏的味道，亦是她难以忘却的、属于双亲的温柔回忆。

薛清和“你也喜欢吃海棠糕？”

见她吃的开心，脸上满是满足，蓝忘机喉头微紧，藏在宽大袖口下的指尖微微攥紧。

蓝湛（忘机）“不喜欢。”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的看着薛清和，又道：

蓝湛（忘机）“你喜欢。”

此言一出，薛清和面色一滞，吃着糕点的动作顿僵，手中海棠糕似有千斤重般。

偏生蓝忘机神色如常，似是还不自知自己说了什么般取出一块锦帕，自顾自的给薛清和擦了擦沾上糕点碎末的嘴角。

薛清和“蓝忘机……”

薛清和心跳刹那间一顿，小小一惊，心绪骤然混乱，呆呆地唤了蓝忘机一声。

蓝湛（忘机）“嗯。”

回应她的是蓝忘机愈渐靠近的躯体，以及，那一声低沉却饱含坚定的应答。

熟悉的檀香气息裹挟着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令薛清和混乱的思绪清明了些许。

此刻，她也终于注意到哪里不对劲了。

薛清和“蓝二，你喝酒了？”

蓝忘机不应，目光微移，原本已经离她极近的他却在此时故意坐远了些，这在薛清和看来相当于默认，令她不禁哑然失笑。

怪不得蓝忘机言行举止如此大胆，原来是喝酒了，既如此，也不外乎他会如此了。

薛清和“你这是喝了多少杯？怎么醉成这幅模样？”

听到这话，坐远了的蓝忘机又离她坐近了些，默默伸出一根手指，朝薛清和比了一个一。

薛清和“一壶？”

蓝忘机摇了摇头，仰起脑袋，状似骄傲的道：

蓝湛（忘机）“一杯。”

闻此一言，正打算饮酒的薛清和扑哧一声，笑靥纯净，清润明媚，两颊如云霞，杯中的天子笑也不小心洒出了些许在胸口处。

薛清和“怪不得你们姑苏蓝氏禁酒，原来个个都是一杯倒。”

薛清和抽了抽嘴角，强忍着笑意调侃一句，随即将酒水一饮而尽，自斟自饮着酒水，一杯又一杯的下肚。

身侧的蓝忘机安静的陪着她，未发一语，薛清和心中暖意渐生，胸腔的冰冷似乎也跟着散了些许。

她没发现是，蓝忘机目光如炬的盯着她白皙如玉的脖颈，眼神晦暗。

薛清和“蓝二，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吃海棠糕吗？”

蓝湛（忘机）“为何？”

已经有些微醺的薛清和并未察觉蓝忘机此刻的状态，只是认真的回应着他：

薛清和“因为我第一次吃到的糕点也是姑苏的海棠糕。”

薛清和“我小时候，一直住在灵镜山，从未吃过外面的东西，每年只有年末出席族宴的时候才能见到爹娘。”

薛清和“第一次见到爹娘的时候，我娘给我的，就是姑苏的海棠糕，真的又甜又软，我好喜欢。”

听言，蓝忘机未语，只是看着她肆意畅言。

不多时，薛清和将蓝忘机带来的天子笑喝了个干干净净，她伸出手，看着蓝忘机道：

薛清和“蓝二，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家见我爹娘好不好？”

蓝湛（忘机）“好。”

早已酒醒多时的蓝忘机纵然自知这不过是薛清和的酒后胡言，却依旧毫无犹豫的搭上她的手，面色肃然，眉眼柔和。

你想去哪儿，我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