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怕什么？

锦觅低头，却见他已昏睡过去，本就微敞的衣襟经此一番翻滚，内里的红意便不小心露了出来。

灼红渐而秾艳，依着纹路自衣料探出，须臾画成了浅粉的莲瓣，又自尾处繁复地绽了开，丝连缠绕，将每一瓣都浸成奇异的妖娆。

不过仅仅一角，便知那被掩住的腰身定然是纤美非常。

只是如此极致的真龙之躯，却因着常年的压抑遮掩，被束缚的条框框住了手脚，致使那明珠蒙了尘，今日才被人偶然发现。

眼不见心为净，锦觅撇开目，素手轻捻，寒雾的绡绫凭空凝成，自男子的腰身裹了数圈，方掩住那诱人的凝脂白玉。

手忙脚乱地系好男子零散的衣带，仙子跳着退开几步，倏然转身跑出了小屋。

自己竟对这人生了欲念。

许是情香的缘故，往日清清淡淡的润玉仙竟也如此绝伦，分明不过最端正的面容，可怎么越看越是——勾人？

糟了糟了，难道自己果真是那话本里的水性杨花，三心二意，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龌龊小人？

非也非也，锦觅，你爱的是凤凰，凤凰！那腹黑龙再怎么好看，都不是你所爱，你怎么能……

可怜那仙子满面纠结地捂住心口，又奋力地摇了摇不甚明了的脑袋，试图将心头的乱麻散去，只是烦恼未散，却等来了一位青衣仙子。

“臣玄洲上元见过天后娘娘。”

青衣仙子满面喜色地揖了揖，就像是中了什么彩头一样，余光不经意瞥向屋内，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蛋飞快地红了起来。

“陛下还，还未醒吗？”上元仙子看向天后，不知怎么就磕绊了起来，于是匆忙低头取出了沓文书，忙乱地将之交予她的手中：“这些是今日呈上的奏表，皆是军政要事，臣不敢耽误，娘娘您看…”

“政务啊…”

心绪未平，锦觅浑浑噩噩地接过那沓物什，转身便要走开：“仙子稍等，我现下便去唤醒他。”

不过还未动作，便被人拉了住，锦觅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那上元仙子神色有些奇怪。

上元为难地摇了摇头，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小屋，那鬼鬼祟祟…啊不…谨慎的模样，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

“哦，我记起来了，”天后一愣，出乎意料地作恍然大悟状，腾出手拍了拍上元的肩：“天妃之事啊，我尽力，尽力！”

“娘娘！不是…”

只是还未说毕，天后便风风火火地赶了去，那着急的模样，似乎后面有凶兽在追，

……

“润玉，醒醒，醒醒！”

熟稔的墨香冲入口鼻，榻上的男子方歇了片刻，被那娇脆的声音惊了一惊，自是不情不愿地醒了过来。

“这些是上元仙子呈送的公文，事务不小，你快批吧。”

仙子放下奏表，起身向凌乱的案几望了一望，似乎在寻找什么物什，润玉怔愣间，手中便多了一支笔：“快批快批。”

……

“既是让我做了天后，想必亦是需要纳天妃的吧？上元仙子知书达理，聪慧端持，我看她便很不错。”

“非也，”天帝笔一滞，看向那坐于数步开外的仙子，苦笑着摇了摇头：“天妃之位可不立，润玉不想步父帝后尘，此生有觅儿便够了。”

“撒谎！”

那仙子忽而愤怒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踱至天帝案前，气势汹汹很不好惹。

“你任我为天后，明明就是因我身后势力，”仙子冷笑一声，竟比天帝还牙尖嘴利：“若水神，花神之女非我锦觅，你还是会让她做天后，是也不是？不纳天妃也是因三族势大，你借待我的深情专一来安抚人心，是也不是？”

“陛下如此言谈，真以为我还是那个从前被蒙蔽的傻子呢。”

如此直利的讽刺，天帝却不羞不恼地放下纸笔，泰然坐直了身。

“觅儿聪慧，”清泉的眸子直直落入仙子的眼，其中的沙石浮了上来，闪烁着灿灿的星芒：“此便是帝王之术。”

“我既是天帝，便应为天界谋虑，所做的每一事都需权衡利弊，瞻前顾后，如此方能打理好天界，”顿了一顿，天帝仰头，珍爱地牵起了仙子的手：“天后自然首先是天界的天后，其后才是润玉的妻子，如何待她，自然得审时度势，权衡一番。”

“话虽是如此，只是…”那手复被握紧，那人暗然垂首，嘴里低喃着几不可闻的话：“我生来便是父帝一棋子，何其有幸能到今日…若非觅儿，兴许润玉会装作无知任其摆布，或平平一生深藏于黑夜，或被利用殆尽成为弃子…这天帝之位，向来都不是我所愿。”

那汪清泉沉寂下来，暗涌着的情绪有些压抑，似黑夜偶然摸索到的一枚卵石，无关外物，只源于心。

“觅儿，唯有你。”

“唯有你，”冰凉的小手贴上了天帝的颊，却不知能消融多少寒意：“润玉可以交付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