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不是馒头

突然听见一声大喊——抓贼啊。扭头一看，一个穿着破烂的家伙从身旁蹿过。每只手抓着两个馒头，嘴里还叼着两个。其实一个馒头就比手掌还大，他为了多偷，把两个馒头挤压在一起，嘴里的是同样道理，把两个馒头的一角尽可能多的塞进嘴里，即使有很多露在外面也不会掉出来。这对嘴巴的咬力要求很高，咬轻了咬不住，咬重了会咬断。这是客观的分析。裘小年感慨，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而主观情绪也同时进行着，腹中腾起一股燥热。那是气愤造成的。

　　那家伙跑得非常踉跄，光天化日的，却好像瞎了一样，一路撞翻了好多菜摊，后面追赶的人结成了一个队伍。很显然，他已经竭尽全力在跑，步伐全开，声嘶力竭，即使隔着馒头仍能听到他的嘶嚎。但是他的速度并不快。步伐确实大，但每迈完一步再迈下一步的时候有停顿，似乎要考虑考虑。期间还要不时回头看，确认一下是否被追上。这是一种很蠢的行为。如果能被追上，即使不回头也能被追上，如果本来追不上，这样回头看回影响速度，反而有可能被追上。裘小年心想，这就是做贼心虚的具体表现。而那些人只需要朝前看，可谓一鼓作气，眼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好在那些人还得守着摊位，没追出多远便停了下来，不然容易顾此失彼。或者被贼设计，别管调虎离山还是声东击西，都能偷了他们的东西。关键时刻，裘小年挺身而出。像一支箭似的，瞬间蹿到贼的身后，将他摁到在地。贼手里的四个馒头摔落在地，各奔东西，嘴里的两个仍在，为他缓冲了脸与地面的撞击。后面一阵欢呼，商贩们纷纷拍手叫好，守着摊位，等着裘小年把贼押过去。有的酝酿着刻薄的语言，有的撸起袖子准备开打，有的扒拉着算盘开始计算赔偿。

　　裘小年摁着贼，看着大家忙活，心里极其自豪。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正义感如条件反射般就涌现出来了，而且惩戒的对象就是一个贼，这怎么能当好一个贼。他距离一个贼还差得远，需要克服许多东西，不光要学坏，还得先把身上的优良品质戒掉。比如再碰到有人受伤害，他要先做到袖手旁观。

　　地上的贼还在拼命挣扎，但是他的力气很小，几乎没有作用。裘小年把他翻过来，扯掉他嘴里的馒头。发现他身形消瘦，面目清秀。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想着一会儿替他求情。这个瞬间产生的想法，被他下一眼看到的情景瞬间打消。他一手掐着贼的脖子，另一只手扯开他的衣领。

　　裘小年说：你这个贪得无厌的贼，居然还往衣服里藏了两个！

　　然后裘小年就去衣服里掏那两个馒头，紧接着犹如触电般，裘小年愣了，贼也愣了，连反抗都停止了。彼此比赛着愣了一会儿，贼先反应过来，狠狠给了裘小年一个耳光。围观百姓都惊呆了，这个贼也太丧心病狂，自己理亏，居然还敢打人。再看裘小年，不但没还手，连摁着贼的那只手也放开了，鬼使神差般站起来，比刚才更愣了。看他的表情，他才是理亏那个人。整个人木在那里，只有嘴里小声嘟囔着，不…不是馒头。

　　身体恢复了自由，贼却并没逃跑，仍然坐在地上，恶狠狠地瞪着裘小年，大义凛然。裘小年就乖乖立在那，低着头，仿佛等待训戒。就这一瞬间，整个气场完全交换了，百姓都看呆了。终于百姓料到不对劲，离他们最近的摊主打算亲自过来瞧瞧。不知出于何种动机，裘小年拉起那个贼就跑，一会儿便消失在街角。一口气跑到溪水边，贼甩开他的手，委屈地蹲在地上，而他仍然站着，似乎坐下需要得到贼的许可，或站着能减轻罪责。

　　沉默的间隙，裘小年抽空扪心自问。刚刚他放走了一个贼，不，比这还恶劣，他救走了一个贼。确定无疑的是，他已不是一个好人。抓贼抓到一半，因为对方是女人而改了主意，这是什么居心。且不说丢掉了优良品质，还把骨子里的肮脏暴露了出来。如果这个女子再漂亮一些，那他就比想象中还罪恶一些。再看那个贼，身份已经被揭穿，索性用溪水洗了把脸。看到她真正的容颜，裘小年估算出了自己的罪恶，基本上就是罪大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