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儿时记忆

夜深了，起风了。江小别躺在床上，想起了爹娘当年的谆谆教诲。爹娘半辈子正值善良，没有做过一件不光彩的事。不欺软怕硬，不见利忘义，人品为乡邻交口称赞。他们的身份和经历也给这种品格的养成提供了极大的帮助，没比他们软的，没见过利。爹娘告诫他，做人，穷要穷得有骨气。江小别不负爹娘期望，果然很穷。

　　他从生下来就住在这个破房子里。伙伴不多，只有两个邻居家的孩子。其中一个是男孩，跟他同龄，个子却比他大很多。还有一个是个小丫头，胖胖的很可爱。大个子喜欢欺负人，鉴于周围没有别人，可以直接说成喜欢欺负他。江小别敢怒不敢言，更不敢还手，因为他知道那样会挨得更狠。他甚至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得过大个子。对于连胜利的可能性都不存在的战斗，他选择放弃。宁可输一辈子，也不英年早死。小丫头很温柔，他很喜欢她，一直暗恋她，但他把那叫作想保护她。只是人家根本不怎么理他，不给他保护的机会。于是江小别天天盼着大个子欺负小丫头，他就会站出来挡在小丫头身前，然后采取一贯的不还手作风。这样既保护了小丫头，也不会被大个子揍死，留着小命等待小丫头以身相许。

　　后来大个子因为个子大被抓去当了壮丁，生死未卜。小丫头天天陪他玩耍，两个人形影不离，连吃饭都得各自父母送，他们边玩边吃。直到有一天，江小别来到每天玩耍的大树下，小丫头没有来。第二天还没有来。第三天第四天一直没有来。有人传言小丫头父母因为实在揭不开锅，把小丫头卖给了别人。江小别回家跟爹娘闹别扭，说小丫头的爹娘为什么要把小丫头卖了。爹娘想了想，一致认为他应该跟小丫头的爹娘闹别扭。江小别又问，为什么他们不把她卖给咱家。爹娘说，因为咱家没钱，别说卖，就是白送给咱咱也养不了，那样的话，小丫头和她的爹娘都会饿死。江小别不理解，觉得父母没有同情心。赌气跑出家门，临走前在院子里大喊，我要找到她。爹娘在门里说，晚上记得回来吃饭，还有，无论多久，一定要找到她。

　　第二天大早，江小别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出门前故意把院门留一道缝，以便那些笨贼从外面直接看到屋里，省掉推门的麻烦。他要赶去县衙，怪盗夜煞没有抓住，任务还得继续。虽然他并非官府中人，且被授予了特权，无需遵守县衙的当差时间，但他还是不想搞特殊，那样会被人认为摆架子。这种行为叫做穷横，别人不会害怕，但会恶心。江小别突然意识到，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责任感。在江城，这个词是对没有钱的人的最高赞誉。对有钱人的最高赞誉就是说他有钱。

　　路过小时候经常玩耍的那颗大树，树下空荡荡的，只有零零散散的落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现在的小孩都不在树下玩了，都在树上玩。江小别冲枝叶深处的小胖墩喊一声，提醒他不要掉下来。胖墩不领情，揪下一把树叶朝他扔。树叶刚一离手就完成了整个射程，飘飘荡荡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