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沪上夜宴

最近半个月，星月报社的消息不多，对于明星的相关事宜还不足以成为这间报社的主要目的。

“号外，今晚有个上海滩的夜宴，需要给沈太太做个专访，你们谁去？”编辑李娜接到上级通知的任务，赶忙询问周围的同事。

“上海滩的夜宴？你说的那个沈太太不会就是那个豪门阔太吧？”同事王娇瞪大了眼睛，放下手里的稿子走上前来。

“人家哪里是豪门阔太呀，传说那个沈太太自己就是豪门，很早以前就是上海第一名媛，听说两任丈夫都是自愿入赘的。”李娜摇了摇头，看着报纸上沈太太的照片。

“年轻时就是风云人物，听说本来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结果留学归来以后又接手了两家公司和一家舞场，是个外表强势，不近人情的女强人。”

“这样的人可不好对付，算了算了我还是不去了，不去了。”王娇听到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果断拒绝。

“那还有谁愿意去吗？听说今夜上海的风云人物都会到场。”李娜看着手上的请柬，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我上个月刚给上海知名作家章若薇做过专访，她心高气傲的，不过就是写了一部《巴黎爱情》轰动整个上海滩了，也不知道哪来那么高的心气。”同事夏雨乔摇了摇头，显然有些推脱。

“即使能见到风云人物我也不去，听说那些人黑道白道都有人，万一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小命都不保。”

“你们一个个的，这个不去那个不去，意思是这次又是推给我？拜托你们也替我考虑一下，这个月我都接了三次专访了，采访完还要写文章，累得慌。”李娜也突然觉得自己也委屈，自己不想去也没人愿意去。

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林曦悦听到同事们三言两语的推脱，慢慢迷糊地说了一声：“不如我去吧，如果你们放心的话。”

“你？”李娜对于这个新来的实习生一脸怀疑。

“李娜，这上面交代过.....”同事王娇小声提醒她。

“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实习生，不让她去，难道你去？你要愿意去你就去。”李娜没好声气地看着王娇。

“算了，算我多管闲事，你好自为之。”王娇也一副爱管不管的态度。

“一个月就那么点工资，还要求着要求那。”夏雨乔抱怨地摇了摇头。

“没事，我去吧。”林曦悦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好。”李娜看着林曦悦浅浅一笑缓解了尴尬。

周五的夜晚，华美饭店裹着玻璃外壳的吊灯在摇晃着发着光，在黑夜中点燃一块小小的温亮。漂亮的刺绣窗帘也在摇晃、坐起来不错的皮质沙发和手里的酒瓶，通通在晃来晃去，留声机里慢慢奏曲，把摇晃的天地归到一个节奏中去。

夜幕沉沉，街道两旁零星的店铺发出明黄色的灯光，却没有照暖潮湿的街道。

从黑色小轿车上下来，一个高挑的女人孑然一身站在路中央，一群记者围上前去忙着询问。

“沈夫人，您的事迹当年也是红遍上海滩，请问您作为当事人，对事物有什么看法？”

“沈太太，当红女星卢艺笙传闻是您的私生女，请问您认识卢小姐吗？”

面对千奇百怪的问题，沈婉言显得有些反感，但面上没有刻意表现，仍然带着微笑。看着询问的记者，徐徐开口道：“各位记者，今夜是上海滩的夜宴，也是杜老板，杜其明的生日宴。等宴会过后，我会留出采访时间，一一解答各位的疑问。”

明亮的灯光下，流光溢彩的礼服也悄然暗淡下来，像是落了灰的油画。但并不会影响沈夫人的知性的美感，她的姿态优雅如旧。

来到华美饭店门口的林曦悦将稿子悉数放入牛皮纸袋交给管家，虽然她已经提前写好了关于沈婉言的过往。

但她知道，越是红遍天的人物，就越挑剔。她也知道沈婉言一定会看，所以将那封信件也放进去，不论她作何反应，都已为一切留好退路。

今夜的林曦悦在来之前换了一身白色格蕾丝洋裙，她不喜欢晚礼服，虽然她是以于家二小姐的身份前往，但同时也是星月报社的实习记者，不可太过于张扬。

“小姐，这边请。”林曦悦将贵宾邀请函递给了服务生，就被请进了宴会厅。

厅内都是名媛贵族社交碰酒的嬉笑，两三个聚在一块聊着新鲜趣事。

沪上趣事繁多，三言两语无非就是那些贵族千金张口就来的话题。林曦悦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因为这里她第一次来，也没有太熟悉的人。

坐在沙发上优雅地喝着香槟的沈婉言引起了林曦悦的注意，她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近些日子关于她的流言蜚语繁多，但她依然一如既往地当做一切都不曾发生，即使是当年那场情感笑话......

“沈太太，您好。”林曦悦一点也不拘束，慢慢走上前友好地伸出手。

“嗯？你好。”沈婉言慢慢放下手中的香槟，看着伸出手的林曦悦，轻轻握着她的手。

“您好沈太太，我叫林曦悦，是于家....”

“原来是曦悦啊，好久不见了。”沈婉言点头笑了笑，面上很和善。

“您认识我？”林曦悦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你的父亲是林如海，母亲是江芸芸，对吗？”沈婉言眯着眼睛看着林曦悦。

“对，他们是我的父母....您怎么.....”

“我是你沈阿姨，小时候和你母亲做过一段时间的闺中密友，后来你母亲家从宅院搬到了法租界那边的别墅，就没了联系。”

“沈阿姨怎么知道我，我从小就和父母定居到法国了。”林曦悦越来越疑惑，眼前的沈太太竟然和母亲相识，还是故交。

“你母亲去法国之前，那天我路过咖啡馆看到她在里面坐，就进去了。临行前，她告诉我她有一个女儿叫曦悦，刚才你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了。”

说话间，沈婉言让服务生端了咖啡和提拉米苏，温和地望着林曦悦：“曦悦，坐下来吧，喝咖啡。”

“谢谢沈阿姨。”林曦悦端起卡布奇诺慢慢抿了一口，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个沈太太，绝不是简单的人。

“你母亲还好吧？”

“母亲一切都好，记得小时候母亲和我提起过您，只不过那会儿小记得不太清了。”

沈婉言笑了笑说道：“时间太快了，你都回国来了。”

“是，我才回来没多久，目前在星月报社做实习记者。”林曦悦看着摆放在面前的提拉米苏，程延峻说这是很多名媛太太都喜欢的甜品。

“那，你今晚来是....”

“沈阿姨，这次报社交给我的任务是帮你写个人自传，刊登到我们报社，如果阿姨愿意的话，可以和出版社达成协议，出成一本书籍。”

“这样呀！”沈婉言慢慢喝着卡布奇诺，面上有些漫不经心。

“沈阿姨，这是我之前写了一点，刚好拿来给您过目，我还想了解更多关于您的故事，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讲给我听么？”

“哦？你已经写了，可以让我先看看吗？”沈婉言的语气像是在请求，言语中透露着柔和。

“当然可以。”随后林曦悦让管家将牛皮纸袋里的稿子拿了出来，她双手递给了沈婉言。

“嗯，小丫头如今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

接过稿子的沈婉言慢慢看着林曦悦写下关于自己的故事，故事的真实性如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各位来宾，今夜是我们杜老板的生日，在这个热闹欢庆的日子里，我们有请今天的主角杜老板，杜其明讲话。”

留声机慢慢响起欢快的音乐，主持人的开场白正式步入主题，来往的宾客们全都鼓掌迎候。

“曦悦，我大概已经看完了。要继续写下去，你先去楼上2616房间等我，等宴会结束后我来讲给你听。”沈婉言轻轻摸着林曦悦的脸颊，嘴角上扬一笑。

“好，谢谢沈阿姨。”

楼下歌舞升平，名媛与贵族少爷交谊舞的气氛渲染了整个华美饭店。今夜上海滩的宴会，林曦悦也不喜这样的热闹，她推开2616房间的门，慢慢走了进去。

她看着外面的天，夜晚真的是冷。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下起了小雨，冷得让人全身发抖。

不过，还好有酒呀！朗姆酒的味道一口下去，让人变得暖乎乎的。能把嘈杂的人和事都推到屋子外面去。

诗人啊，夜幕降临，也声有华发......

当你孤身一人的时候，在沉思的时候是否听见了来生？

林曦悦零零散散心里默念着，妄想读懂散文诗。忽而间，坐在贵妃椅上的林曦悦觉得有人来到她的身旁，就坐在她的身边。

一瞬间，林曦悦的心静了下来，身躯微颤，睫毛下垂。

今夜，她带着种种心事喝了个糊涂，沉默着抬手换瓶新起的酒，再轻轻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