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上元

我和擎魂就这样边调侃边看戏，过了好大半光阴。尔后，温清长老宣布宴席散去，大家再度燃放烟花，金字绚烂，烟花的成分是莫置这个潜心魔道和炼丹的剑仙配制的，无所污染，片刻即散。众仙众魔皆赞此烟花胜似往常的呛人，倒是洁净清爽许多。

湄山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之前还道与八苍门开战，但很快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归于好。湄山可以说是仙魔两道口碑俱佳，果然，我没有投错地方。

分别之际，擎魂那厮道他将搬入青丘原先的府邸。我劝他道：“现如今八苍门事务也颇多，你尽量多做些正事。”

擎魂悠悠地说：“正是因为正事颇多，我才忙里偷闲，来感受一下你们青丘淳朴的民风。这也算是亲民了，对罢？”

他的眼里有调笑的高昂兴致，但我觉得他是疲惫的，并不似表面那般清闲。我一面与他说笑，一面劝劝他。做这个大派的圣君，即不能太累也不能无所事事。

不过亲民一说，我不甚喜爱。毕竟在我眼中，尊卑可置于身外。

擎魂似乎也看出我对于繁文缛节的不快意，便避而不谈，他眉眼温柔，不同他的衣袍，华贵的绛紫上绣满了金色的荣华富贵和位高权重的象征。

他的笑，也如同脉脉春风，能将铁石心肠中枯萎的树枝重新装点上嫩嫩而生机的绿意。

当我放下矜持，与他攀谈，发现他的确是清清楚楚、颇有条理的一位——是的，酒仙。

后来的元夕，湄山便不设宴，早晨催着我们弟子练剑，晚上就把我们放出去。穆湾师兄和律笙师兄还要在这美好的节假日加班加点来换取我们的清闲。我表示他们真伟大……

律笙师兄手执一把用来观赏的海棠折扇，笑道：“不累，不累，我与穆湾，可奏笙抚琴而解闷。”

我们谈笑了会儿，温清长老奖励我、初绮和莫置上街游逛。

初绮警惕得很，节日里还背着九纹剑。她说，正是因为元夕佳节，才不能放松警惕。莫置吐舌：“我一直怕你把我再塞进去？”

初绮的白袂在寒夜中一挥，银刃出鞘，初绮睨他一眼：“想来试试？”

莫置不语，赶紧溜到一边去。

银缕和桂子一起来帮我梳妆打扮，银缕嘟囔：“灵兮，你平日总是素素淡淡的，这大过年，你也得和那些小姐一样，着华服、戴流苏蝴蝶金步摇才是。”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素淡一些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既然今日是上元节，不打扮华丽些也不合民俗……青丘是块淳朴地儿，你们随意装点些就好，切记不要太华美。”

桂子娇笑盈盈，听了我的准许，便小雀儿一般蹦到我身边，为我梳妆篦头。银缕道她总是想着为我点个什么妆，今日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殷红的几点，是玫瑰汁子露熬的胭脂，匀在手心，拍打成妆。银缕在我额前偏左描摹了朵万合梅，寓意万家祥和。

桂子整了些不俗的花锚、玉簪、步摇，挑了几朵清雅而装点大红宝石——似乎是玛瑙——的，扶入云髻。

游元夕的服装也是红的，依旧是那日湄山宴席的那一件。我衣服不多，穿着舒适而得体便可。

此时初绮和莫置已经换好衣裳在等我。莫置又吐槽道：“灵兮啊，初绮是个姑娘，换衣裳快合情合理，怎么我更衣也比你利落迅速？”

桂子在理我的裙边袖口，我举平手臂，回笑他：“你是想告诉我，你是个女儿家家？”

莫置笑着不语。我注意到他发间竟别着一朵桑红花，而且看来毫无违和感。莫置兴许是太风流不羁，装束的风格竟也能驾驭女儿家的。我不由得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