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血红的纱布放进血红的水里换洗后，在血红的手里拧干，擦拭着淋漓的粘腻的伤口，如此反复多次。

银针刺入气海、关元、膈俞、隐白等穴道，止住溃散的气血，饮下一口烈酒，噗地一声喷洒在那处烂肉上，又随手抓起一把热草木灰堆在仍汩汩流血的伤口，用力按住，不一会儿，洁白的纱布又浸润出血来…

待做完这一切，已经是深夜，逗逗也已经满头大汗，“神医…”莎莉用两只血手紧紧攥住他的胸前的衣裳，通红的双眼睁的大大的，企盼地看着他。

逗逗僵硬的嘴角尽力挤出一丝安慰的笑来，拍了拍莎莉的手，“没事了”莎莉两只眼睛瞪着他摇了摇头，“我不信，他伤的这么重”

逗逗脸色僵硬的难看，看着莎莉憔悴的面容，这笑远比哭更让他内心煎熬，用力拽下莎莉的手，头也不回的朝屋外走去。

虹猫坐在屋外落了雪的台阶上，旧伤未愈，却又添新伤，染了血的白衣也肮脏不堪，自带着大奔回来未去换过，抱着长虹剑，一个人从白天坐到晚上。

逗逗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从地上捧起雪，搓了搓手上的血，“大奔的手臂保不住了”

虹猫许久不发话，逗逗想笑一笑，好让气氛没有这样冰冷，“我在兵营里遇到过很多这样的情况，有的没了腿，有的没了手，还有更多的运气更差点儿，命没了”

话一出口，却怎么也再挤不出一丝笑来，“跟我进来”逗逗终于道。

虹猫起身，握着长虹剑一言不发的向屋内走去，逗逗跟在他身后。

莎莉正趴在大奔身旁发癔，一遍又一遍的替他擦着惨白的脸，突然就见虹猫提剑走进来。她忽然有一种极为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双手张开挡在大奔床前，“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拦住她”虹猫看着莎莉，声音冷静的让人害怕。脸色苍白的欢欢一眼便知，闭上眼表示认同，一个老妇人和侍女走上前，对莎莉说着安慰的话。

莎莉只恨恨盯住虹猫，一把推开她们，“我看谁敢动他”

虹猫眼神冷了下来，忽明忽暗的火光照映他棱角分明的面容，叫人瞧不清他眼中情绪，却能让人后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来。

“莎莉姑娘，您就别再添乱了，这不是您闹的时候啊”老妪苦口婆心劝道，抱着她的肩膀按坐在椅子上。

莎莉颓然的坐下，看着逗逗将纱布塞入大奔口中，然后死死按住大奔的身体。

嚓！一剑斩下，莎莉的心跳也仿佛落了一拍，死死握住身旁老妪的手，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肆意流淌下来。

大奔已经昏死过去。

剑身力道之大，深嵌进木头里，虹猫看着眼前的一切，深深的陷入迷惘中。曾经的豪情消磨在无尽的尔虞我诈里，最想保护的天下陷入水火，最想守护的人不在眼前，而他将长虹剑劈向了最好的兄弟，这一切，究竟值得吗？

他转过身，缓缓朝屋外走去，这一剑，似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让他没走两步，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扶着门框站起，一深一浅的朝黑暗里走去，身后所有人的声音，他已经听不到了。

无常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鸟儿叽叽喳喳的实在是吵，无奈之下才睁开眼来，伸了个懒腰，一扭头就看到了马上的黑小虎。

无常的困意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一个翻身拾起，拱手道，“教主”

黑小虎没有出声，在那双琥珀色的深眸里，他的目光一直延伸向远方很远。

见黑小虎许久不说话，无常咽了口唾沫，抬头看到黑小虎没有狐裘，便试探道，“小的擅自将教主的狐裘赠了一位故人，还请教主责罚”

黑色的骏马四蹄原地踏了踏，从鼻子里呼出一大团热气来。

黑小虎唇角勾起一丝笑来，“责罚？既是故人，孤又为何要责罚你，再说你何等聪明，何必明知故问”

无常忙半跪下来，“无常再聪明，岂敢高过教主去，还请教主恕罪”

“好了，别再演了”黑小虎瞥了他一眼，无心再废话。

无常笑了笑，知道有戏，“小的恭喜教主，贺喜教主”

“哦？喜从何来”黑小虎饶有意味地看向他，“故人虽然身体有些虚弱，但是胎象平稳，魔教很快将迎来一位小少主。”无常欣喜道。黑小虎剑眉先是一皱，突然怔住，低声道，“孩子还在”

“是，教主，教主可放心迎娶蓝兔宫主”

黑小虎轻笑一声，继而发笑，后朗声大笑，自言自语道，“原来是骗我的吗”

“教主？”无常出言提醒，黑小虎才停止了发笑，可他俊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我娶她，无关孩子，无关任何人任何事，我只要她这个人”

黑小虎夹了夹马腹，调转了马头，欲要离去，无常又忙疑惑道：“教主不去追吗”

“不必”黑小虎摆了摆手，“她在外面，要比我在我身边自在的多，等她想回来的时候，再去接也不晚”

说罢，他猛的一夹马腹，“驾”，马蹄高高扬起，蓄力向前飞奔去，卷起一路尘土飞扬，留下无常在呛人的尘土中心茫然，“啊教主，我想回黑虎崖”无常奋力大喊着朝前追去，可他的声音还是淹没在了迅疾的马蹄声里，连他自己都要听不清了。

无常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一屁股蹲在地上，无助地抱住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