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

　　“太阳一般耀眼的人，让人如何不去伸手触碰呢？”曾有人这样感慨，当时客栈人声喧嚣，霍雨浩不过路过。

　　只是无意间听见的一句话，莫名其妙地记到了现在。

　　他当时只是转头看了唐舞麟一眼。

　　雪帝苏醒的那些时日里，提起唐舞麟时他也谈到过这样的话题。

　　“世人都向往太阳，但终究人非顽石，既可追逐炽热，又难堪其灼痛，飞蛾扑火。”雪帝轻叹道，仿佛亲身所经历过。

　　霍雨浩沉默着并不作答，只是彼时夜晚，他看了看窗外的夜空，心中忽的生出了一个很荒谬的想法。

　　若有一种可能，等到飞虫追逐太阳而忍受折磨，而太阳本身也不愿其遭受苦痛……

　　若他肯为了那渺小到不值一提的虫子，从太阳，变成月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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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灵的体态确有庞然之躯，在有心人的操控下皆朝霍雨浩扑来。

　　它们颤抖着，哀嚎着向曾经的压制者发动攻击。

　　手持一柄无雪，霍雨浩飞身游走于各大冰灵的扑杀之间。

　　自庞大的极地生物口中呼啸而出的是极寒无比的风暴，龙卷一般带着令人窒息的杀意。

　　冰灵白色的身躯宛如白色海洋，而那猩红夺目的双眸缺如同海中漂浮的鲜血，哀嚎哭啸声将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都吞没。

　　很吵。

　　霍雨浩从头至尾都如此想着。

　　他不顾一切地赶向极地外围，为的可不是与这些生物殊死搏斗。

　　本应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今日却开始角逐杀戮，偶尔有被绞杀的生物，身体破开的血液溅在雪地里，让人误认为是冰灵的眼睛。

　　霍雨浩面无表情，手起刀落将把他从地面顶至半空的冰灵地双眼砍破，又是一声极度痛苦的尖啸中，冰灵进攻的节奏被打乱。

　　他抓着冰灵的毛发稳住身形，险些被锋利如刃的风雪划破了脸。冰灵炽热到几乎滚烫的鲜血溅在脸上，有些烫，却又很快冷却下去，好似留在手心极速融化的白雪。

　　但愿极北内地做了足够的应对。霍雨浩只来得及这么想了。

　　但下一秒他便猛地怔住了。

　　眼前原本雪天一色血流成河的景象，不知何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风不再呼啸疼痛，亦没有风雪漫长的孤独。

　　他看见了独属于青鸢阁的草长莺飞，盎然春色最深处，某个被他牵挂的人站在阳光下，他转过头来看霍雨浩，接着无声地笑了。

　　唐舞麟朝风雪里的霍雨浩伸出手:“雨浩，来。”

　　“我们回家。”

　　那一刻近乎荒谬，宛如一场离奇大梦，雪色窥见了人的内心，制造本不该有的幻想使人沉迷。

　　哪怕坚定如霍雨浩，在看见此画面时，心中也难免颤动。

　　他很快意识到是冰灵的血在作祟，溅射到自己皮肤上的已然冷却的血液，此时正在诡异地渗透，试图制造幻像来影响人的心智。

　　认识到这一点后，霍雨浩最后望了一眼“唐舞麟”，和他身后生机勃勃的春天。

　　冷风呼啸里，他沉默了不久，很快便转身走入寒冬。

　　再不见一丝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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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只差一点了。”

　　而由极北边缘逐渐深入的两人亦被这幻像差点魇住了心智。

　　“你方才看到了什么？”季绝尘向来清心寡欲，是个眼中只有剑与剑道的呆子，因此那幻像于他而言轻松可破，不过如此。

　　也是因此，对于唐舞麟方才那一瞬间的呆滞，他很是疑惑。

　　被提问的人抱着剑，面上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道:“何止是方才，只是现在，那些幻像还存在我的身旁。”

　　“霍雨浩”此时站在他的右手边，沉静的目光就这样不加掩饰地描摹唐舞麟的眉眼。

　　他从头至尾只说过一句话，但对于唐舞麟而言，这比任何语言都要带有重量。

　　“我很想你。”

　　唐舞麟提起嘴角笑了笑，闭上了眼，最终只吐出一句:“你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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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都好似有着天生的默契，哪怕彼此不言，依然能在这昭示心中暗流的情况下，首先想到对方。

　　并且首先拒绝了“对方”。

　　真实伴生着虚无，正犹如当下温暖的春伴随着冷寂的冬，春色与雪色同在，霍雨浩神色冷淡地在两者交换间斩杀一头又一头的冰灵。

　　如梦一般，而做梦的人此刻却无比清醒。

　　冰灵的痛哭混着唐舞麟的笑声，两者一并在霍雨浩的内心肆虐，告诉他这不过一场虚无。

　　心魔最能知晓一个人想要什么，因此也能轻而易举地毁掉那个人，于冰雪飘零中。

（作者）叶澈正文共计1514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