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亲仇

骆晓天面色一寒，呛地一声，长剑出鞘，喝道：“马兄，再赐教几招！”足下错落，身形展动，剑影飘忽，稍沾即走。

适才两人试过一招，无论膂力，还是内力，骆晓天都自知略逊一筹。于是改以华山嫡传飞絮剑法应对，以巧降力。这套剑法乃华山派不传之秘，变化精微，神妙无匹。马元合拆了几招，便知厉害，单手难敌。只得左手一放，将蒋文清推开数尺。手中黑杖幻起道道黑气，跟骆晓天斗在一起。

楚恬儿对于骆师兄的武功向来钦佩，本以为无论敌人多强，也可随手打发。孰知这马元合极是了得，招式似拙实巧，非徒掌力惊人。两人以快打快，片刻间，对拆数十招，骆晓天占不到丝毫便宜。看得楚恬儿暗暗纳罕，这个马元合这般厉害，想不到天下间竟有这等人物。

其实何止是楚恬儿，就连楚凤麒何赛仙夫妇也是暗暗心惊。唯恐一时失手，伤了掌门师兄的这位爱徒。眼见两人越斗越狠，风声渐厉。

楚凤麒忽地喝道：“停手！晓天退下！”

师叔令下，骆晓天不敢违拗，虚点一剑，跃出圈子。

马元合也向后退开，持杖而立，道：“阁下剑法玄妙，遇高人不可交臂失之，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骆晓天傲然道：“华山骆晓天！”

马元合一挑大指，道：“华子风前辈高徒，果然了得。可惜今日不合时宜，不能尽兴。他日有缘，当与骆兄煮酒论剑。令师叔召唤，请回！”

骆晓天还了一礼，道：“好，日后定当再行领教。”

一场比试，两人竟都起了惺惺相惜之感。

楚凤麒起身，走到厅心，道：“马兄武功高强，举止有度，当非鲁莽胡行之辈。楚某以为这其中必有误会，马兄，蒋兄，两位何不把话都说出来，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马元合把头一点，道：“好！”回手拉过那个少年，道：“他叫蒋休，是蒋文清的侄儿。”

他话没说完，那蒋休便大叫道：“不是！他不是我叔，他是我的仇人！他带人杀了我全家，我要杀了他报仇！”说话间，他眦目欲裂，血贯瞳仁，浑身颤抖着，仿佛随时都要扑上来拼命。

世上竟有这般丧心病狂之人？厅内众人无不震动，再看蒋文清，脸色惨白，已是体若筛糠。

马元合道：“蒋休兄弟，威震天南府上尽是英雄好汉，今天咱们就说个明明白白，让人人都说一句，蒋文清道貌岸然，败坏人伦，杀人越祸，恶贯满盈，该杀！”

他目光炯炯，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缓缓的道：“数月之前，一伙强徒青纱罩面，乘着月黑风高，闯进蒋家，见人就杀。蒋休的父亲蒋文长与蒋文清合称河朔双雄，江湖上响当当的汉子，怎奈有病在身，不能拒敌，和家中上下尽遭毒手。蒋文长临终之际，扯下其中一人的面纱。看到这人的面容，蒋文长大笑三声，道：‘好，果然是你！’便呕血而死。蒋二爷，给蒋大爷扯下面纱的那人是不是你？”说着，巨目中神光如电，瞪视着蒋文清。

楚凤麒等人也都看着他。

蒋文清颤抖着嘴唇，道：“我……我……”便接不下去，眼中却流下泪来。

何赛仙忽道：“此事悖伦丧德，骇人听闻，马爷又从何得之？都是这位小兄弟所言吗？”

蒋休咬牙切齿，大声道：“不错，我当时被人点了穴道，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可是我眼睛没瞎，看得清清楚楚！”

何赛仙嘿了一声，招了招手，把蒋休叫到身边，拉着他手，温言道：“放心吧孩子，今日定叫你大仇得报，手刃仇人。”

蒋休紧咬着嘴唇，泪珠在眼中转来转去，强忍着一声不吭。

马元合点了点头，道：“蒋休兄弟幸脱一劫，流落江湖，孤苦无依，受尽凌辱。我也是见他当街被一班无赖欧打，才出手救了他。若非如此，怎能得知素有侠名的河朔名宿蒋二爷，竟是这般英雄了得！是不是啊，蒋文清蒋二侠。”他向蒋文清瞥了一眼，冷笑两声，接着道：“蒋二爷武功倒也罢了，只是奸猾得紧，马某数度寻他，均被他巧计走脱。今日到了威震天南府上，楚大侠夫妇英雄侠义，绝不会坐视不理，如何了局，还请贤伉俪做个明断，马某并无异意！”说着，向楚凤麒抱拳一揖，请他示下。

楚凤麒缓缓点头，目光转向蒋文清，一字字的道：“蒋二爷，你又有什么话说。”听罢马元合讲述前情，令人发指，强忍怒火，什么蒋兄蒋大侠的称呼，是全都免去了。

蒋文清面无人色，一步一顿的走到厅心。他的目光在诸人脸上徐徐掠过，那般绝望的眼神，让人心中都不禁一阵悸动，有人便想，“你泯灭人伦，难道还冤枉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