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天

柳俊熙是在一个小巷子里发现的权志龙，当时对方晕倒在地，少女想想附近的治安也不是很想管这闲事，但是下雨了。

那场雨下的很突然，豆大的雨水打在柳俊熙脸上，冰凉凉的。雨水汇集淹没了地上的人，柳俊熙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是看着他的头发在雨水中湿透，他的手指在水池中蜷曲，柳俊熙不知怎的想起了柳余震，那个男人当时在水里有多冷……

暮春的雨，倾盆倒下，路上行人在雨中奔跑，即使注意到一个女孩背着一个男人也不会在意，大概是接宿醉的父亲回家吧，可怜的孩子。

柳俊熙把人拖到门里，自己先去浴室换上了干衣服，然后从储藏室找来了干毛巾擦干对方脸上的雨水和污泥，当整张脸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柳俊熙才发觉对方的脸有些脸熟，难道是附近的小混混吗？

湿衣服套在身上会感冒，但柳俊熙不想帮对方换上干衣服，这意味着自己首先要先脱下对方的衣服。

这不可能。

柳俊熙去敲了敲邻居家的门，幸好男主人在家，他帮忙换下了昏迷男人身上的湿衣服，柳俊熙在仓库里找到了柳余震的衣服，幸好之前没有丢掉或卖掉。

男主人走的时候表情有些怪异，他或是犹豫了很久才对柳俊熙说“如果出了什么事要立刻去敲我家的门”这种话，柳俊熙笑笑点点头答应了。虽然邻居家的小孩很顽皮，但这位父亲意外的友善啊。真好啊，柳俊熙有些羡慕。

送走了邻居，柳俊熙朝门内看去，那个昏睡的男人躺在干燥的毛毯上，换上了干燥的衣服，湿漉漉的头发也被毛巾裹好，那不断起伏的胸膛意味着对方生命力很稳定，或许睡得正香？

柳俊熙面无表情跨过男人的身体走进客厅，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播放的喜剧人发出哈哈大笑，电视外的客厅和玄关显得异常冷清，柳俊熙无奈起身，从里头搬来了一床棉褥子丢到男人身上，又回到位子上看喜剧，终于有了笑容。

金老板有事回老家了，这几天不用去店里兼职，学校节假日放假，柳俊熙也没报补习班，于是成了闲人一个。她翻开一份报纸，正在寻找上面的兼职招聘信息，也该为暑假找活了。

喜剧节目放完后有十多分钟广告时间，柳俊熙随手拿起遥控器跳台，也不管是什么频道继续盯着报纸看，似乎要瞧出一个洞来。

旋律上头的音乐从电视里传来，柳俊熙抬头看了一眼，是某个台的打歌节目，估计是重播吧，她又低下头去关注报纸，没一会，她又看向电视屏幕，屏幕上那个欢蹦乱跳的男人，那个一脸嬉笑的男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柳俊熙将视线移到玄关，只看到一头黑发，黑发的主人被压在棉褥子下面，看不到脸。柳俊熙又将视线放到电视屏幕上，那个活泼过头的男人唱到一半突然对着台下的观众抛媚眼，这时镜头偏偏还放大了正脸，辣眼程度令柳俊熙无法直视，偏偏又不能说舞台不好。

权志龙的舞台，确实叫人说不出不好，尽管你可能不太懂他的前卫，但你不得不佩服那个男人，因为，他真的很适合站在耀眼的聚光灯下。

柳俊熙叹了一口气，突然连找兼职的心情都没有了，捡了一个大麻烦回家，她在想能不能从对方身上敲点什么下来。

明明是艳阳天，怎么就突然下了雨？

阴冷的走道，苍白的灯光，呻吟的人声，吵闹的人声。

李夏露一个人坐在靠椅上，手上拿着一包纸巾，在静静发呆。

察觉到边上的重量，女孩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咿呀呀～”

看着像是不到半岁的奶娃子，正用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嘴里咿咿呀呀，晶莹的液体流到了口水带上。

抱着他的妇女终于发现自家娃子的动静，她向夏露露出歉意的微笑，又将孩子抱正，两人亲昵碰脸，一起对着夏露展露笑容。

真可爱啊，夏露心想，她伸出手牵着那只小手，暖暖的，肉肉的，也不说牵，分明是那娃子紧抓着夏露的小手指不放。

“他很喜欢你啊！”抱着他的女人这样对自己说道，夏露笑了，很开心，她小声对着婴儿说道：

李夏露“你——好——呀～”

他是听懂了吗？还是没听懂？

小家伙露出疑惑的表情，随机又激动地挠了挠头，钻回妈妈的怀抱，又露出那双眼睛瞧着夏露，看着是留念的。

李夏露看见走廊尽头的母亲正一脸笑意望着自己，她回了一道笑容，和女人孩子道别之后，夏露向李母走去。

李母“你这孩子啊，每次都到这层楼，杨老离开了，他要是知道你每次都来这肯定会高兴的，可惜了……”

李夏露“妈妈～”

李母“走吧，我们去楼上，医生在等我们了。”

李夏露“嗯嗯，好。”

母女俩离开后，靠椅上的女人将孩子抱起往一间病房走去。

一个男人从那间病房出来，眼睛有些红肿，他和女人说了什么，随后调整了心态，只有幼小的孩子安安静静待在女人的怀里，一家三口一起进了病房。房里的老人高兴地抱着孙子，两人咿咿呀呀用自己的语言交流，或许忍不住了，男人转头靠在了女人肩上，女人扶着男人，抬手轻轻拍着后背，湿润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老人和孩子，她想哭。

医院里总有各种各样的不幸发生，如果你能从这里得到好消息，那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李夏露将体检单夹在病例本里，耳朵收进医生的嘱托，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如果手术安排在冬天，是不是连中学都不能毕业？那自己的学历岂不是要永远定格在初中？

如果那样，那真是太糟糕了。

李夏露想和柳俊熙一起毕业。

李夏露“医生，手术可以安排在明年吗？”

李夏露“我想上学，想和朋友们一起毕业。”

手术定在了2012年春天，如果手术成功了，李夏露大概还能活个几年，如果手术失败了，她的心脏将被取出放入李冬阳的身体，这也意味着手术那天李冬阳必须在医院。

李夏露走出医院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李母站在夏露身边，陪她一起看着医院门口的人间百态。

李夏露“妈妈。”

李母“怎么了？”

李夏露“暑假的时候，我们全家可以出去旅游吗？我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李母“夏露……”

李母当然不会拒绝夏露的请求，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夏露对着天空吹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她心想着柳俊熙暑假一定会找兼职，到时候可能连人都见不着，倒不如和家人一起出去，看看美丽的风景，至少在活着的时候，尽可能多制造点美好的回忆。

花瓣被雨水打落，陷入泥淖，化作肥料，它的红颜在那仅仅一刹那间展现，可有人看见过？

清风裹挟着花瓣散落远方，羊群看见了，飞鸟看见了，奔跑的马儿看见了。那些花儿飘去的地方，叫做远方，一个充满遐想与诗意的地方，你去过吗？

李夏露闭上了眼睛，雨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