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

闪电划破漆黑的雨幕，在西尔维娅的窗前撕裂出蓝紫色的痕迹。白天的会议叫她无心研究，更无心睡眠。熄掉床头的烛台，偶尔有闪电透过天鹅绒窗帘的缝隙照亮卧室，眼帘中明明暗暗，让定定躺在床上的她陷入半梦半醒。朦朦胧胧间总有旧事呼之欲出。

时光仿佛溯回1976年，她跟西里斯他们毕业整整三年，霍格沃兹传闻中的詹姆·自大狂·闯祸精·波特和西里斯·冒冒失失·不学无术·布莱克也渐渐在她的认知里被洗白。她不得不承认，西里斯和詹姆其实非常聪明，好吧，的确是聪明。希文羞耻地承认，跟西里斯搭档的三年，她的智商不断退化，毕竟那些千钧一发的时候，只要有西里斯在，她总是可以安然无恙。

“西里斯，我觉得，我们的力量不够，所以，很难施展具有大攻击力的魔咒。我这样想，你说，如果我们可以将魔咒有形化，然后，包在什么东西里，需要的时候，就像扔粪蛋一样扔出去，想像一下，‘biu——pa！’，是不是会很刺激，像麻瓜的手榴弹。”

“刺激，恩？”西里斯扔下手头上正在鼓捣的小玩意，坏笑地看着西尔维娅。

“希文，我认识的那个张口闭口都是‘新知识’的拉文克劳去哪儿了？你可别是让詹姆那个小子给带坏了。真搞不通为什么你跟伊万斯回回都被那小子逗成那样。”

“我，我没！”

西里斯完全不明白，当年读书时在拉文克劳还算拔尖的丫头怎么成了现在这么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当然，她并不总这么傻，其实做起任务来还是缜密沉着得叫人佩服，不过生活上，她还真是糊糊涂涂。刚进社时，她跟伊万斯做上了朋友，拜詹姆所赐，四人组跟她碰面的次数成指数次方上涨，然后——这丫头就绕过他这个绝世帅哥，咳咳，跟月亮脸成了朋友… …不过跟她搭档的日子确实难得快乐，她察言观色的本领很好，除了圣诞节还在凤凰社看见自己时模模糊糊的几句寒暄，她很少过问，也甚少触碰那个所谓的“家”带给自己的伤痕；执行任务时，格莱芬多式冒险的存在是她跟自己心照不宣的秘密，她极富拉文克劳冷静克制的美德，但好像也乐得跟自己一块儿体验一回格莱芬多的狂野。

“哎，想什么呢，回神了！”黑发少女用细长的魔杖在西里斯肩头戳一戳，再戳一戳，一脸戏谑。

“呃——你是东方人？”西里斯有些尴尬，岔开了话题。

“嗯… …算是吧，我母亲是中国人，所以我有一半东方血统。怎么想起问这个，我像个纯种东方人？”

“嗯——你确实很有东方神韵。其实我是想问问你清不清楚死神阿努比斯的故事。”

“阿努比斯？”西尔维娅咬碎了嘴里最后的糖块，起身倒了杯红茶，“就是传说中会比较灵魂与羽毛重量的死神？那是古埃及的故事，我妈妈是中国人。在中国，人们管死神叫阎罗王，中国有本很经典的书，叫《聊斋志异》，其中有个故事就是讲：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心有不甘，跟阎罗王订了契约，复活报仇的。在中国，灵魂的自由可以作为交易品，来交换某种非正常形式的‘生’。不过最后结局都极其可悲。”西尔维娅眼睛里泛起同情和惋惜，倒叫提起这个话题的西里斯心生愧疚。

“毕竟复活有违自然的法则。”西里斯垂了垂眼眸，眼睑遮住了自己的情绪。“对了，刚刚不是在聊有形化的魔咒吗？你来看这一个。”

西里斯转身将西尔维娅拉出房间，少女的袍角轻轻扫过书架底层，像只墨蓝色的月光女神蝶蹁跹而过。

“你看。”

背对着西尔维娅的西里斯隐藏了表情，只是从他头顶露出的魔杖尖上溅出一簇簇金色火花，火花聚集拼凑成一群金色的蝴蝶，映衬着墨色的夜空，四散而起。

美得惊心动魄。宛如稚年第一次见到的漫天烟花。

西尔维娅惊得说不出话，只能看着一只只金色的蝴蝶从西里斯的杖尖诞生，然后旋转飞舞。西里斯慢慢转过身，嘴角还挂着得意的笑意，撒开的第一粒扣子像他的灰眼睛一样折出光芒。他甩一甩垂到肩头的头发，问：

“怎么样？”

没有回答。无暇回答。西尔维娅的眼睛追逐着金色的蝴蝶，蝴蝶渐渐消散，却并没有像其他魔咒一样彻底消弭在空气里，而是散作有实型的金片，从空中纷纷扬扬地洒落。真的是有形化的魔咒。

金色的薄片飘落下来，竟有一片粘在了西尔维娅的脸颊上。西里斯伸出手，想替她拂了去，却不料西尔维娅马上警惕地后退了一步，用提防的眼神瞪着他。

“你想干嘛？”

“你脸上有东西。”

“我不信，你又要干什么坏事？上次是不褪色墨水，再上次是蜇人草，再再上次是仿真蜥蜴。这次我可不信你！”西尔维娅气鼓鼓地抖出桩桩件件的旧事，水灵灵的眼睛瞪得像葡萄，倒惹得西里斯忍不住笑得直发抖。

“不提还好，你怎么这么蠢？好了好了，我向梅林保证，这次你脸上真的有东西，我绝对不捉弄你！”

“你才蠢！我再相信你才是真的蠢！我才不要你碰！”

西尔维娅很是恼火，转身就跑。没法子，西里斯强行伸手去拂，一挣一躲，西里斯的手不经意地描过了西尔维娅的嘴唇。少女的嘴唇娇娇软软，像… …花瓣包裹的蚕丝。

回忆摄人心魄。躺在床上的西尔维娅“腾”地翻身坐起来。过了这么久，这段记忆依旧会在梦境里无比鲜活。雨还是没有停，她脚步不稳地走向盥洗室，鞠冷水洗了把脸，然后坐在办公桌前发呆。梦里的景象还在眼前兜兜转转挥之不去，惹得她心烦。

“有实型的魔咒… …”

“你是东方人？”

“灵魂作为一种交易品… …”

“你怎么那么蠢… …”

等等！灵魂作为交易品！

西尔维娅猛然记起早上金斯莱说过黑暗生物的大批倒戈。对啊，伏地魔生性狡诈多疑，怎么可能不留下什么控制那些并不稳定的魔法生物，而那些常年中立、割据一方的生物，又怎么可能突然放弃自由为黑魔王卖命。如果说，伏地魔以一小片附着在首领身上的灵魂作为“人质”，既控制了部落，又结成了契约… …那么这一切，就都说的过去了。

梅林的胡子！伏地魔究竟将灵魂分成了多少碎片，那些碎片又以什么形式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看来事情远没有邓布利多曾经认为的那样简单。

西尔维娅扶了扶抽痛的额角，抬眼看看窗户。这场风雨，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