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岩穴暝

005.岩穴暝

山间的雨急且短，等一行人到达目的地时，先前叫嚣着的大雨已经停了。周开荣利落地下了车，向一处山坡指去：“那个就是院子。”

　　“院子？不是气象站吗？”方浅蓝朝那个方向望去，倒不算远，但见几所砖房隐现于草木之中，未免太荒凉了些。

　　没等周开荣说话，陈志刚就说道：“谁告诉你那是气象站了？开荣是学气象的，人家的院子就一定是气象站？那也没见工人的家都是工厂啊？”

　　“呃……”方浅蓝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没人说过这是干什么的院子。既然这不是气象站，而是一个普通的院子，那问题就来了：陈志刚干嘛坐大半天火车跑到深山老林里专门找这个地方？也就做几天的实验，随便在北京租块地不行吗？

　　没等他多想，周开荣就三下五除二找到了一条上山的土路。她对这地方似乎很熟，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这样一个院子。

　　盛夏的山林鸟虫很多，三人不得不大踏步移动，免得被不知名的虫子咬了。

　　这是座小山坡，并不像有名的那几座险峻秀丽的名山那般陡峭。虽然走起来比较费力，但三人脚步不慢，很快那几座砖房就在他们眼前浮现了。

　　离得近了，这块空地显得大了一些，但终究是窝在山间的土地，丝毫没有实验室该有的样子。空地是人为平整的，用水泥铺了一层，似水面般的平。四面围着三座房，都十分宽敞。

　　本以为还有几架大型仪器可以摸索着玩，现在看来这里也没什么特殊的，方浅蓝愈加失望了。

　　周开荣有这里的钥匙，她挨个试了试，确保所有门都能被打开之后，就独自下山离开了。

　　陈志刚在中间一间屋里找了把椅子坐下，点起一根烟抽了起来。方浅蓝打量着这间房子：内壁已经剥落了大半，可以看出有些年岁的砖块的堆砌。不知多少年没住人了。不出所料，这里是没有通电的，但好在附近就有一个镇子，可以购买生活用品——方浅蓝乘车来时就看到了。

　　陈志刚还是不急着开始他的研究，等一根烟抽完了，他看着烟雾穿过铁锈的大门，飘向远方散尽，然后才起身。

　　他的眼神像文学家一样惆怅。至少在方浅蓝看来是这样。他找来一把笤帚，示意方浅蓝扫干净地上的树叶和水。好在水泥地很平，没有什么大水坑。方浅蓝不一会就清理出一片空地来。

　　四下里寂寥无人，只有空灵的几声鸟鸣。这是方浅蓝第一次来山里，感觉这和那些景区也不差多少嘛。

　　可能是觉得新鲜，过一阵子就不兴奋了。方浅蓝在心里说。

　　“让让，让让！”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方浅蓝连忙侧身，看到陈志刚正搬着一个黑色的大盒子走过来。那东西似乎很沉，他抱不起太长时间，不得不走的快些。

　　陈志刚本来就身材偏瘦，加上年纪大，实在是拿不动了。方浅蓝还没反应过来去帮忙，“嘭”的一声，盒子被摔在了地上。陈志刚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仔细地检查着有没有摔掉什么零部件。

　　好在这个立方体形状的铁疙瘩挺厚实，没有摔坏。一条边看上去大约得有四分米长，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老师，要开始做实验了吗？”

　　“这都快四点了，来不及，今天太晚了。我们先把仪器都搬出来，明天再开始。”陈志刚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坐在屋里大喘了几口气。

　　“啊？还有别的仪器啊？”方浅蓝刚想去侧面那间屋看看都有什么，却被叫住了。

　　“先别动。你把这块地都扫干净，那边没用的纸盒子什么的都找个地方扔了，我等会告诉你搬哪个仪器你再搬。你不懂这个，别弄坏了。”

　　“哦。”方浅蓝答应着去清理垃圾，眼睛却时不时看向那个放在院子里的黑铁块。

　　那是什么呢？几块金属板把内部的结构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顶部露出一个长方形凸起，比顶面稍高出几厘米。但那似乎是个盖子，不知道盖子下面又是什么。

　　他有一种想问一句“这是个什么玩意”的冲动，但还是克制住了。既然老师不愿意讲，自己问起来好像挺烦人的。

　　反正明天就开始实验了，总不能全程瞒着自己吧？

　　果然，陈志刚歇了几分钟，就把椅子搬到院里，娓娓道来：“我可能要讲一个让你很吃惊的事，你八成要笑话我了。不过啊，这个事不是我最先发现的。”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在想，地球的磁场是怎么来的呢？那时候我不知道自激发电机假说，要是我那时候知道的话，估计就深信不疑了，也就没有现在这么多事了。”

　　“哦对了，你好像没学过发电机假说。这个假说大概也不难理解。大概就是地球液体外核的铁镍成分具有高导电性，地壳与地核之间的相对速度周期性变化，在地球内部产生了电流，而电流产生感应磁场，形成地磁场。时至今日这个猜想还是最科学的。

　　“然而相对于液态的导体来说，地磁场倒转的一个周期似乎有些长了。试想我转动一杯水，估计没几圈就晃得面目全非了。而地磁场居然平均四十多万年才倒转一次。而且我们身边就有一个反例：按理说越强的磁场越能屏蔽太阳风，从而保留更多大气层。但金星几乎不自转，按这个说法，金星磁场应该极弱，它却有很厚的大气层。”

　　“所以老师您提出了新的猜想？”方浅蓝的好奇心完全被提起来了。

　　“我哪有那本事。新猜想是我的一个朋友提出的。他叫李朝志，上学时和我住在一条街，离得不远，我们俩互相很聊得来。他当时留意到科学界对地磁场的产生没有定论——现在也没有定论，于是他决定自己研究这块内容。不过对于他这个研究方向没人报什么期望，也得不到关注，几年前他突然找到我说他要放弃了，并且将他的研究成果交给了我。”

　　“我仔细地读完了他的实验记录，并且在他的基础上提出了一个可笑的异想天开的假设。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磁泡猜想。”

　　夕阳没有粘牢，从天际缓缓滑落。

　　云雾聚拢，山谷就显得昏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