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戒（七）

幸运的是那时候约瑟夫已经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再加上保险公司的赔偿，两兄弟日子倒也没有因为父母的突然离世而太难过。但不幸的是，他那时候只是一个小职员，不能频繁请假，只能雇佣保姆照顾自己的弟弟。

那些人不尽心，他原来是不知道的，只是某次提前下班才发现保姆把发了狂的弟弟捆住，自己却在一旁看电视，那之后他在家里安装了监控，保姆也换了很多次，久而久之，无论他开出什么样的价格，也不再有人愿意来照顾克劳德，直到一位家里同样有着智力问题的儿子去世的阿姨接了他的雇佣请求。

　　约瑟夫说这些话时很平静，他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可对他人情绪格外敏感的伊索却是听出了他话里那种久经磨难后的麻木。

　　太惨了。

　　可是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伊索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他确实感知能力很强，但他的共情能力却几近于零，按理说他现在应该说些安慰的话，但真的不擅长和正常人交流的社恐人只能安静的听着，最后实在是有些累了，干脆微微调整姿势，将额头抵在那看上去板得笔直的背上，嗅着那股好闻的味道，他又蹭了蹭，言语间不自觉带上一丝具有安抚意味的笑意：“你这不是还有我吗，休息吧，没准一眨眼，天就亮了。”

　　你这不是还有我吗？

　　在那长达九年的照顾生涯中，伊索对每个被自己照顾的人都会说这么一句话——怕什么，就算他们都不愿搭理你，可你这不是还有我吗？

　　但伊索忘了，自己面前的人还没走到一无所有的地步，对方只是暂时被生活压弯脊梁后在一个算不上熟悉的人面前吐露心扉的成年男人，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赤裸裸的语言会在对方心里出现裂缝时趁虚而入，他只知道病房中终于又安静了下来，而后倒回了床上。

　　约瑟夫僵着身子，转头去看缩进被窝里光速入眠的伊索，只觉得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这寂静的夜吵闹的很，过了片刻，他手忙脚乱的起身闪进卫生间用水拍打自己不知为何覆上薄红的脸，深吸了几口气才反应过来——还没和伊索说重点呢。

　　医生说伊索命大，除了右腿被划开一条见骨头的大口子和左手骨折外没什么其他大问题，当时接到电话赶来的艾米丽指着那套血衣表示疑惑，得到的解释是那些血是不知道被谁糊上去的，想到克劳德那满手的血，罪魁祸首是谁不言而喻。

　　总之，被约瑟夫以为可能会死掉的某人其实只要在医院养上一个半月就可以出院了。

　　约瑟夫在这里守着伊索有三个原因，一是心存感激，而是过意不去，这三么，就是想和他再谈谈能不能接受雇佣的事。

克劳德被狠狠吓到了，进医院后一直在哭闹，当伊索从手术室推出来后他说什么也不愿离开半步，像只想要确定主人生死的小宠物一样待在床边。虽说他这样是安静了下来，可那种不吃不喝不睡的模样却更吓人了，幸亏这是医院，护士问能不能给他扎一针，得到许可后给他打了一剂镇定剂才有能把他从病床前弄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