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戒（六）

伊索坐着的那块草地已经被血染成暗色，约瑟夫上前扯开克劳德交给阿姨，嗓音因为压着怒气而有些失真：“麻烦您再最后帮我一次，帮我把他塞进车里，我带他们去医院。”

　　将意识已经模糊不清的伊索轻轻抱起后穿过正好是绿灯的马路，约瑟夫小心翼翼的将这个已经晕厥过去的年轻人放入副驾驶，在阿姨和克劳德都坐进来后驱车前往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院。

四

　　伊索晕厥前他又闻到了那种若有若无又让人牵肠挂肚的香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这一觉他睡的昏昏沉沉，意识在名为疼痛的海洋里上下起伏，一会儿是右腿被针穿来穿去的刺痛，一会儿是左手环节被甩来甩去的钝痛，但更多的，还是全身上下被车碾过一样的持续性无法言喻的难受。

　　这样的感觉持续了不知多久，当他终于突破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时，一睁眼面对的又是一片暗色。不过这会儿的暗不同于刚才，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让他很快明白这是什么地方，原本紧绷的神经就这样松了下来，然后迎接他的就是喉咙里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

　　太渴了。

　　“咳咳、”伊索支起上半身，被那股干涩感弄得不由自主弯腰咳了两声，却没想到病房因此亮了起来，正惊奇于什么时候有了一家在病房内放声控灯的医院，他就看到一杯水被递到自己眼前。

　　顺着那只白皙的手往上看去，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让他有些晃神：“德拉索恩斯先生？”

　　年轻人的声音嘶哑得如同七八十岁的老者，约瑟夫坐在床沿边将盛着水的一次性水杯放在他嘴边：“先喝点水？”

　　这确实是伊索现在所需要的，他喝了一杯又要一杯，觉得不够又默默举着水杯看向约瑟夫，在不知道第几次将几乎满杯的水一饮而尽后，他终于将赌在嗓子眼的腥气压了下去。

　　舒坦了的伊索又咳了两声，而后看向仍坐在自己身边的沉默男人，总觉得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尴尬：“那个，克劳德他……”

　　“他小时候发生过一场车祸。”

　　伊索觉得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接送幼儿园的车辆侧翻，车上的孩子死了四分之三，他被一堆同学的尸体压在最下面，被医护人员发现时已经快断气了。”约瑟夫转头，将一个后脑勺留给伊索，“救回来后我们都没发现异常，那时候他太小了，除了时常会大喊大叫、摔东西外没什么其他表现，我们只以为是车祸后遗症。”

　　他笑了一声，冷得伊索打了个哆嗦——“后来我们才知道，他那是傻了，本来也不是不能治，但太晚了，机会渺茫。”

　　两兄弟的父母在几年前去世，原因是听说有家医院来了一个这方面的专家，他们本想带着克劳德去治病，却没想到小儿子会在高速上忽然发狂，直接造成两死一伤的后果，原本还有机会治疗的克劳德也因为这件事成了不得不依靠别人照顾一生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