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有罪（二）

千军万马来势汹汹，黄沙扑面，满地残骸，血流漂橹。寒光熠熠的盔甲和着明晃晃的刀，每个士兵脸上都是血渍，早已分不清原先面貌。

猛然间，马上的将军长枪一挥，吓得士兵们不禁往后退。风吹过，夹杂了血腥味，战场上只有死般的寂静。

“你……降……还是不？”其中的士兵斗胆问道，却不料才看见那人一双眼眸，便已被震撼。

众士兵一见到他，当即吓破了胆，忙颤抖的拿好手中的长矛。

“誓死……不降！”长枪挥得十分漂亮，眨眼之际，那将军已跳下马背。

血溅满了将军的整张脸，使得本就看不清的面容更是让人无从辨认。那将军横扫眼前敌军，眼也不曾眨，像麻木般将手中的长枪直击对方。

到底寡不敌众，待敌军救援兵迅速赶到，将军已被重重包围。

“投降吧！我们大王会厚待你的。”那战马上的人隔着士兵们喊道。

“呵！成王败寇，无怨无悔！”语音刚落，又逼退了靠近的士兵。那嘴角的微扬依旧意气风发，看得人胆战心惊。

“执迷不悟！”战马上的人一挥手，所有士兵皆将长矛指向将军。“杀！”

“刺”的一声，有利器穿过血肉的声音。

那血，是谁的血？那嘴角的笑，属于谁？当那疼痛穿过身体各个部位时，将军的心似乎没那么痛了。那双眼，忽然就黯淡，只是望着东边，那里，是谁的家？

血腥味扑鼻而来，看着士兵们将长矛从身体又刺入一分，将军自始至终没有跪下，只是眼中划过泪水……

“不……”猛然惊醒，一身冷汗浸湿了里衣。恰逢寒风吹过，冷得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低头看，却是身上的戏服被褪下，且被撕成布条，零零散散的扔在地上。他看着，也只是眉眼一皱，掀开被子就想下床。

“怎么？这是在找我，对吗？”窗棂上坐着穿一身夜行衣的少年，少年戴着银色面具，看不清面貌，只是一只手还把玩着戏服上的布条，并不回头看他。

“你到底想作甚！”赤脚站在冰冷的地上，看着这一地碎布条，眼眸中终于掠过一丝异样情绪。

“慕歌……”少年终于回眸看他，透过面具可看到那双薄凉的眼，明明没有任何情感，一开口，却又叫人感觉暗含情愫。“别那么凶啊。”

少年拿着手中的布条一步一步走近他，嘴角微微上扬。

“喜欢唱戏？”近在咫尺的脸，那双坚韧的眼眸无不让少年觉得赏心悦目。只是下一刻，忽而就一掌把他推倒。少年嘴角依旧微扬。

“放开我！”慕歌动弹不得，他盯着眼前这张面具，忍者将其撕裂的冲动。“苏怀，别让我更恨你！”

那叫苏怀的少年却是一颤，力道一松弛，便轻而易举让人逃脱了。

“为什么？”苏怀抬头看他，企图从他眼中看出一丝往日的情谊来。可惜那人眼眸里依旧波澜不惊，也仅是倚在床角。

“我做什么都与你无关。”即便只穿着一件里衣，即便此刻有些狼狈。他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这样的高高在上令苏怀反感亦痛恨。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呼风唤雨的大少爷吗？醒醒吧慕歌，慕将军府早毁了！”仿佛要将他伤个遍体鳞伤才大快人心，苏怀故意激他，他却依旧不动声色，似乎所有事与他无关。他冷漠到令人发指，也令人心寒。

“苏少爷，不用你提醒，慕某一一记得的。”幕府毁了，他这个慕少爷自然也是走到尽头。他忽而一笑，才说到：“我不只记得慕府毁了，我还记得，慕府是怎么毁的！”

“住口！”一双手猛然扼住他喉咙，苏怀红着眼眶，偏偏不敢加大力度。

“你最好杀了我！好让我永远的住口！”一双眼依旧没有任何感情，望着他时，却仿佛像看仇人。

仇人，是啊！他们本来就已经是仇人了！

苏怀看着他，又猛地收手。

“怎么？干脆一点，让我图个痛快！”胸膛微微起伏，他一双眼同样锁住他的眼眸，四目相对，竟有种恍惚回到年幼的时候。

“你要是死了，慕家的仇谁来报！”诚然知道他那么恨，可恨总比让他永远的两不想见的好。苏怀甚至想，就这样一直下去，起码在他心里，自己还有那么一席之地。

“呵！你是留个机会让我杀了你？”慕歌惨白一笑，扬着下巴看他。“可以你不够格，我犯不着亲自对你下手！”

“你！”拳头尽管紧握，还是迟迟不敢下手。他们之间明明彼此离得那么近，却一回头，早已咫尺天涯。

苏怀低头怔怔的看着戏服的碎布条，忽而开口道：“军队已行至塞北半途，探子来报，说你只身入了醉梦楼这个戏班。”

他甚至抛下军队头也不回，甚至可以违背军令状。可到头来，彼此还是针锋相对。

“你可知三教九流！这醉梦楼明则戏班，暗地里还有什么交易你可知？”

穆华向来盛行……在穆华的男儿们，有点胆子的都参军，甚至女儿家也可奋勇杀敌。反之，穆华稍微有些姿色的男儿也会选择苟且安生，安安稳稳在戏班赚些钱，免去塞北孤苦。

而这样的戏班，穆华多的是。青楼有……戏班有……已经是人尽皆知的。

他深深的望进他的眼眸，开口道：“慕歌，你何苦这样作践自己！”

“我说过，都与你无关！”

“现在就跟我走！”一只手猛地握住他的手，力道之大，让慕歌一个猝不及防，差点摔下。

“放……放开！”微微挣扎便感觉力不从心，慕歌微皱眉，脸色更惨白了。

“我告诉你！除了我，你休想再跟着别人！”猛地回头，才发现他气喘吁吁的。苏怀内心不由一软，终是狠不下心，只好作罢。

“慕歌……我该如何是好？”

夜月半，寂寞空庭。寒风吹过，哪个人满心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