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预言让我们去找预言

【莉莉贝丝·福斯特】

芮秋念完预言后，半晌屋里都没有人说话。

最终是喀戎打破了沉默。“我的英雄们，这就是关系到你们三个人的预言，也是近一年来我们得到的唯一一条德尔斐神谕。嗯，不知道你们对此有什么看法？”

“要我说，就是我们很荣幸被德尔斐神谕选中。我应该去买彩票。”纳特嘀咕道。

小伊打了他的胳膊一下。“‘古老的敌人已经崛起’，嗯——奥林匹斯诸神有什么敌人吗？”

“有啊，大概有两百个吧，”纳特立刻回答。小伊又打了他胳膊一下：“说正经的！”

“我不够正经吗？”

“可能真的有两百个。”我并不想赞同纳特的话，但我知道他这次并不完全是胡说，“毕竟，对奥林斯诸神不满的太多了。”

“但大部分并没有不满的要造反，”纳特抢着说，“呃，应该吧。”

芮秋轻轻敲着她的膝盖，“你是指那些次级小神吗？确实，他们一般只会依附更厉害的神，比如说，克洛诺斯、盖娅。”

“所以，这里指的是一个厉害的反派。”小伊眯起眼睛，我几乎能看到她的大脑正在自动生成神谱。

“‘古老的敌人’，英雄们，‘古老的’。”喀戎提醒道。芮秋的脸有点垮了：“你是指——古神？他们⋯⋯他们可不是好惹的。”

“古神。”小伊重复道，她似乎将脑海里的神谱进行了局部放大，“就是——泰坦们？”

“不，比那还糟糕。”芮秋的脸色已经十分阴沉，“就相当于——盖娅那一辈，你知道盖娅吧？”她向小伊问道，后者点了点头，“还有那一辈神们的后代，都是古神。”

小伊看上去已经在她大脑自配的搜索引擎中输入了关键词，并得到令她满意的结果：“我明白了，你们是怀疑创世的原始神们吗？”

纳特把手一拍，“这就是了！原始神卡俄斯之后就是盖娅。乌拉诺斯是早没了；塔塔勒斯，嗯，很有可能，他还是巨人和一堆魔兽的父亲呢。爱欲神厄洛斯一向不插手于战事，大概和他没什么关系。”

“蓬托斯呢？”我问。

“古海神应该不管这些，泰坦们与乌拉诺斯打起来时，他和海洋泰坦俄克阿诺斯不和没事人一样，二个天天只在海里面转来转去。”纳持言之匝匝地说。

小伊瞥了他一眼：“说的好像你亲眼见过似的。”

“喂，就算不是我亲眼见的，我说的也没错呀！”

“还有一对，厄瑞玻斯和尼克斯。”我想了想，又说。

纳特用古希腊语咒骂了一句。“我竟然忘了⋯⋯厄瑞玻斯不用太担心，他横竖不过是围绕冥界的幽冥，一片虚无而已。而尼克斯⋯⋯该死。”

一直没说话的喀戎抿住嘴。芮秋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小伊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们：“尼克斯，呃，就是黑夜女神吗？她⋯⋯很可怕？”

“小伊，尼克斯是夜之本体。”喀戎柔声解释道，“她是卡俄斯的女儿，盖娅的妹妹，最为强大的女神之一。不仅如此，她还养育了许多孩子，他们也都很可怕，比如，不和女神厄里斯、厄神摩洛斯等。”

“哦。”小伊呆了一下，好像在往大脑中输入这一信息，“哦。”

“‘严峻的危机即将降临’，这句是废话。‘诸神的统治将受到威胁’，差不多也是废话。”纳特掰着手指，“第几句了？‘两个三个小队寻找预言’，唔，说的是我们几个。”

“‘混血营出发，俄亥俄分手‘么，我猜，这句意思是，两个小队要在俄亥俄州分开行动。”

喀戎说着走到了他的轮椅前，像他经常做的那样，把他的下半身塞进了轮椅的暗槽里。立刻，他就成为了那个有腿疾的教授。小伊张大了嘴巴。喀戎从抽屉里拿来一张美国地图，在茶几上摊开了。

“‘一队前往新罗马，翻阅存在千年的西林书‘，这一队的目的地是加利福尼亚州。这是指，去翻阅艾拉？你要怎样翻阅一只鹰身女妖呢？”纳特掏出一把刀来，又拿出一块木头开始削。

“西卜林书是，呃，一只鹰身女妖？”小伊说“鹰身女妖”这个词，仿佛是在说一个复杂外语专词汇。哦，对她来说可能确实如此。

“当然不是，西卜林书当然是一本书。它在几千前就已经被烧毁了。艾拉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她可能曾经在什么地方看过它的摹本，并且全部背了下来。”芮秋解释道。

“对目不忘？我好想认识一下这只鹰身女妖。”小伊的眼睛亮了起来。纳特嘀咕道：“你当然想认识她，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这就是你和伦纳德成为好哥们的原因？”

“当然！——等等，你是在夸我吗？”

我们不约而同地无视了一脸呆的纳特。“恐怕，下一句说的是我。‘爱神的女儿手持白羽’。”我拔下了我的羽毛，它立刻变成了闪亮的刀。 我已经拥有它这么多年了，用它对战过无数魔兽。可现在，我却忍不住想，如果母亲没有把它给我，而是给了别人，会不会⋯⋯我就不用被卷进这个预言了？然而，“如果”不代表任何东西。倘若这是命运三女神为我编织的命运，那么我就无法逃避。

“‘ 双生的太阳跟在后方’，罗伦兄妹无疑。他俩是阿波罗的一对双胞胎儿女。”纳特已经恢复了，正一本正经地对小伊解释。

“所以，是你们三个前去朱庇特营。”小伊指着我说，“去找到西卜林书，或者，一只鹰身女妖。”

纳特吹了声口哨：“言简意赅的总结。”他手中的木头已经有了规则的形状。

“而另一支队伍，‘新营地’，‘塔罗牌’，塔罗牌不就是新营的预言工具吗？”芮秋若有所思地说。

“是的。伊阿宋当初创建新营的时候，曾经来询问过我。”喀戎在堪萨斯州的地方画个圈，“任何一个混血半神的营地都必须有神谕，但神谕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直到赫卡忒女神做了营长，这个问题才得以解决——让一副塔罗牌来发布预言。”

小伊睁大了眼睛：“新营的营长是魔法女神⋯⋯行吧。塔罗牌的起源有很多种说法，有人说是希伯来人发明的，也有人说是吉卜赛⋯⋯确实也有起源于古罗马的说法。”

“塔罗牌的预言力量来自福柏，古光明女神、预言女神。它们属于贝娜·弗瑞茨，福柏的女儿。”喀戎说。

“‘宙斯的小儿子’，这是塞内塔；‘第二位召火者’，这是我。当然了，还带上你，小伊。”纳特把手里削好的东西——一枚飞镖扔了出去，差点打中戈耳工头发制成的吊灯。“我们三个的目的地就是新营。唔，我还没去过呢。”

小伊的脸色忽然有些苍白。“最后这两句⋯⋯为什么是我？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只有你母亲知道为什么。”喀戎温和地说，“当初得到了这条神谕之后，雅典娜小屋的半神们就成天祈祷，把这条信息告诉你们的母亲。雅典娜给马尔克姆托了梦，说她会用独特的标记认领那个特别的孩子——也就是你，小伊。”

喜悦与不安同时浮现在小伊的脸上。“至于时间——满月夜正好刚过去，还有近一个月。”芮秋掰着手指说。

“那——我们怎么去呢？”

“我们三个，很明显，‘飞往丹佛’，当然是乘飞机了（“飞往丹佛”fly to Denver 也有“坐飞机去丹佛”的意思）。”我说。

芮秋在地图上画出丹佛的位置。“还有穿越迷宫，对我来说倒是不难，但你们要走迷宫，应该不简单。”

“为什么？”小伊问。

“你知道迷宫的传说吗？(“当然！”）它是代达洛斯的作品，拥有自己的意识。像我这样的凡人不容易迷失方向，但你们半神常被迷惑。”

小伊举起一只手：“迷宫有自己的意识？”

纳特飞快地把她的手摁下去：“你就当没听见吧。至于我们三个，‘逆流而上，顺流而下’，呃，我不喜欢水。”

“这里指的应该是密西西比河。”喀戎捋了捋胡子，“沿着密西西比河的一条支流——俄亥俄河向南，后面再沿着密苏里河到堪萨斯州。”

小伊望着地图出神：“我的祖父母就住在那儿。”

“不用坐船吧？”纳特紧张地问。

“随你了。”

“所以，这个预言就是让我们六个人分成两队，分头去另两个营地找它们的预言工具？”小伊再次总结道。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芮秋把地图拖向自己，“这么久了⋯⋯至少，从我成为皮提亚以来，我从没见过哪个预言是让英雄们去找另一个预言。除了阿波罗成为凡人那次，但他就是为了收复神谕才来到人间的。那这一次的预言又怎么解释？而且，很久没有别的预言了，难道这个预言非常重要？⋯⋯”

纳特托腮做沉思状：“也许这是个连环预言，在找到下一个预言后，预言又会让我们找下下个预言⋯⋯”

⋯⋯我就知道他给不出什么好建议。

螺号声从窗外传来了。喀戎从他的轮椅里出来。“也许这次行动没我们认为的那么糟糕。该吃午餐了，让我们把已经知道的情况分享给其他营员吧。”

【伊采薇】

混血营的用餐厅和我学校的食堂完全不同。

首先，食堂绝对不会是露天的。其次，食堂里绝不会放石桌石凳。另外，这个餐厅也没有做饭大叔和打菜大妈，只有鹰身女妖与树仙女。

二十张餐桌整齐地摆放着，陆续有半神们来到自己那一桌坐下。喀戎与芮秋去了前面那张桌，那儿已经坐着狄先生与几位半羊人。

“待会儿见。”莉莉贝丝说着，走向了她那一桌。纳特也蹦去了九号桌，坐在了伦纳德身边，后者正同时用刀叉对两块火腿面包左右开弓。这家伙吃起来简直就像半羊人。

我坐在了我的两个妹妹——贝姬和爱尔莎身旁。马尔科姆热情地为我介绍了些他认为更合我胃口的菜。他对历史很感光趣，而且近日他正在研究亚洲饮食文化，我的到来正让他有了运用知识的机会。马尔科姆旁边坐着另一位男孩——德文·斯达得。他有着淡金色的头发，身形瘦削，T恤上写着各种语言的文字，我只认出了英文、中文与希腊语。他兴致盎然地用标准普通话与我交谈，并请求我给他介绍一下中国的诗词。

“Neverovatno je！（拉丁语：太神奇了！）”他兴奋地说，“Que bela linguagem!（葡萄牙语：多么优美的语言呀！）”

话说的差不多的时候，半神们忽然有序地离开餐桌，端着盘子走向中央火炉。珍娜正悬浮在一边注视着我们，她身体发出与火焰一样的温暖的橙光。半神们纷纷把自己的一部分食物投入火中。我听莉莉贝丝说过，这是为诸神供奉。联想到中国有烧纸的习俗，我很好奇，两种文明的这个相似之处是不是巧合。如果我有时间，可以写一篇论文：《试论古希腊文明与中国文明的相似之外》。

轮到我了。我把几块馅饼投入了火中。“嗯⋯⋯妈妈？我是伊采薇。如果你能听到的话，我想说⋯⋯我很想见见你。还有，爸爸和非洲凌霄仙女们向你问好。”

我没听到回应。我扔进去的食物已经烧成了淡紫色的烟雾，这似乎不符合⋯⋯算了，我都懒得想这违反了哪些定律了。我闻到了属于古老图书馆的陈年纸张味，刚印刷出来的试卷的油墨味，还有爸爸身上常年带着的某些实验室里的味道。这让我不禁心情愉悦。雅典娜·帕台农在正午的阳光下远远凝视着我。

回到桌边后，我开始打量其他桌。主桌上，狄先生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罐装可乐，他身边的半羊人一个接一个地吃掉他喝剩的可乐瓶。喀戎与芮秋边吃边交谈着。一、二、三号桌都是空着的，八号也是。四号、十二号的人不多，五号的人倒是不少，但比不过十一号。我能看见杰西卡一边喝着果汁一边与她哥哥康纳争论着什么。十三号桌只坐了一个人——柏丽，至于她哥尼克，我找了一圈才在七号桌看到了他，就在威尔旁边。行吧。

纳特边啃鸡腿，边用一把叉子为材料组装什么东西。在他身边，伦纳德仍然在吃火腿面包（他是不是只吃这一种东西？）。两人对面是哈雷和一个我没见过的姑娘，从她对“喷火二人组”表现出的高度警惕来看，我猜她是妮莎。莉莉贝丝小口咬着黄瓜，她身边的一个女孩正在用一把餐刀当镜子照，她画的浓妆我这么远都看的清清楚楚。

又一声螺号声响起。主桌上，喀戎站了起来。“好了，各位半神，静一静！”

喀戎好比是一节闹哄哄的自习课上忽然出现的班主任，用餐厅立刻安静了不少。半神们纷纷望向他，有些人嘴角还挂着食物残渣（我说的就是你，伦纳德，你吃了多少了？！）。

“首先，有一位特别的新人在今天加入了我们，你们可能已经见过她了。”没想到，喀戎首先提到了我，他隔着几张餐桌向我微笑。“让我们欢迎雅典娜之女伊采薇！”

狄先生显得有些无聊地凭空变出了一打可乐。我站了起来，同时心想：相海一只魔兽都可以准确叫出我的名字，喀戎活了几千年了都能这么快接受中文的发音，纳特他们为什么就说不对呢？

“这个名字可真奇怪。”杰西卡身边的一个女孩说。

“哦，朱利亚，实际上你可以直接称呼她为小伊。”喀戎露出了特级教师式的笑容。

“她就是最后一个预言中人，对吧？”舍曼身边的女生大声问道。

“实际上，是的，劳拉。”

“那她看上去可比我想象的差远了。”劳拉看向我，目光略有讽刺之意。她不像那些过去欺负我的同学们那样讨厌我，她更像是⋯⋯“嘿，你的实力怎么样？我们来打一场，你就知道谁更厉害了！”

“她是个没受过训练的新人，劳拉·弗吉尼亚。”莉莉贝丝反驳道，“而且，她解决了一只九头蛇。我想你并没有这个经历。”

劳拉的脸涨红了。她站了起来，握紧了拳头。“你是在讽刺我吗，福斯特？”

“我是在陈述事实。现在，弗吉尼亚，坐下。”莉莉贝丝平静地说。她的魅惑语的魔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劳拉猛地跌坐回石凳上，就好像是被人摁下去的。连我都有想坐下去的冲动。

喀戎也终于意识到我还站着。“哦，坐下吧，小伊。嗯，小伊的到来应该是一个好兆头。她将和她的同伴们一起完成预言，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嗯，了解更多讯息。”

我听见威尔叹了口气。“那再好不过了。”

喀戎接着又就多件事情发表了意见，从九号小屋日渐升高的爆炸率（“妮莎，我认为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把某些人捆起来是没问题的”）到阿瑞斯小屋周围布下的的防护（“舍曼，我想二十瓶希腊火有些过了”），我听得昏昏欲睡。哦，我就是困了，毕竟中国与美国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我在飞机上也没睡多久。我的生物钟告诉我，该睡觉了。

午餐一结束，我就和我的兄弟姐妹们说明了情况，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六号小屋。不知道是哪位已经为我铺了床，我躺了上去，立刻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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