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7）

这时的我游走在丧失心智的边缘，体内一股股窝火顶撞着胸腔，每一根细微的血管都如同一颗不定时炸弹紧绷着。

明明，明明他今天是寿星啊。他本该乐此不疲地收着一只又一只礼盒，事后迫不及待地拆开它们，抱着他最喜欢的那个欢呼“这太酷了”。

他本该高扬着眉梢，冲每一个祝他生日快乐的人道谢，还邀请他们参加聚会，热情得能把人吓跑。他本该一边吧唧着嘴品尝我做的蛋糕，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成了顶级蛋糕师不要忘了他。

可是，现在呢？

他竭力护住自己的身体，躲闪着迎面而来的攻击，那些拳头偏偏就这么落在他身上，一下，一下，又是一下。我听见他紧锁的瞳孔中无助的呐喊，超低分贝的，苟延残喘的。

可惜没有一个人帮他。每个人都怕惹祸上身。

我近乎崩溃地吼叫着“住手”，万万想不到曾经印在脑海里的惨酷画面竟会在这一天全部化为现实。

这一刻，记忆里的残缺片段全都汹涌而至，串起一个冗长的故事。当初我的错误选择招致了报复，本想一个人扛下，却没能瞒天过海，最终我千躲万躲的事还是发生了，贺峻霖还是毅然决然地把我护在身后，替我承受了一切。

我以为独自忍耐就能免他于这场凶残的战争，可即使我瞒了他那么多事，即使我们之间距离似乎那么那么远，到了某些时候，他依旧愿意拼了命去帮我抵挡迫害。在他眼里，我就是个该被保护的孩子，就像我也总想为他做我力所能及的事。

回想起以前有个男孩对我说：

贺峻霖“你有心事一定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撑。”

那时候的他有清莹秀澈的眼眸，装不下一丝世故，而今却时常蒙上一层雾霭。幸好，他眼底的关切一直都在，炽热的温度像他与生俱来的温暖，从前是，现在也是。

其实这么多年来，父亲也如此，他总是举着一只绿色酒瓶，对着瓶子里晃得叮当响的液体絮絮不休：

万能配角（顾父）“栖迟，爸爸没保护好妈妈……让你受委屈了……”他向来知道我蒙受的苦，所以自责自己的无能为力。

至于麻麻，它一定也懂我的难堪，明白我内心所有的挣扎，否则它就不会在我流泪的时候爬到我枕边，为我舔舐泪痕。

记忆和现实的影像交叠，脑袋突然像遭到了一记重击，我终于为自己的幼稚感到后悔。

原来一切的源头都是我。是我胆小懦弱，一句话也不敢说。是我妄图一个人做英雄，拒绝了家人朋友此般坚实后盾。我甚至不相信法律手段，唯恐事态更加严重。因为消极悲观，所以我选择独自面对，从此折磨没有了尽头。

原来一个人撑不起整个世界，原来固执不可行。

所幸这件事以警察的到来而告终。听说是当时围观的同学报的警。我也借此机会把过去的事情一并予以说明。

当我从警局出来的时候正晌午，灰淡的天空已经迸裂，阳光挣脱了厚重的云层，盈满天地空虚，穿梭于微浅的气息间。舒倘，漫长。

树下，光晕漏在少年的肩头轻轻曳曳。他见我办完了手续，摸摸鼻头未褪的淤青轻笑起来，眉间泛起柔柔涟漪。他把单车调头，微颸的声线淌过蜿蜒丘壑抵达我这里：

贺峻霖“走，我们回家吃饭。”

原来爱我的人一直在我身后，随时准备拥抱我的脆弱。

原来这世界不全是黑暗，还有那么多熠熠焕然的事物在等我。

原来面对残酷的现实，最该做的不是一味逃避害怕，而是无畏地面对。伸手去触碰窗外那束和煦，让心底发了霉的湿冷土地重新充满阳光的味道，一如从前繁花似锦。

人的一生困境与错误千千万。但我们依旧相信光明，热爱美好。

为自己——亦为爱你的人——变得更乐观更幸福。

此谓生而在世的意义。

此为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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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赎】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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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峻霖“记得打卡，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