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邀请

那是一片晴朗锡透的蓝色，有一些洁白的大团不明物轻浮着，缓慢的移动。

　　身边传来丝丝凉意，有什么温热的物事触碰到脸颊，他奋力睁大双眼，周围大约十六英尺范围内的景色便逐渐清晰起来，然而还是雾罩似的朦朦胧胧。

　　他看到斑驳的绿色和晃来晃去的影子，有轻微的声响簌簌自耳边传来，那个声音很熟悉，带来亲密的、也战栗的感触，他细细辨认却无法理解，周围的一切都被温暖、平和的柔光笼罩着，气氛静谧而美好，令人安心而昏昏欲睡。

　　……于是不知不觉中，他便真的睡着了，像是躺在绵软的云朵里，漂浮着、摇晃着，直至意识进入黑甜的梦乡。

　　里德尔自黑暗中缓缓睁开双眼，银绿色的帘幕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慢慢拉开，早已经大亮的天光迫不及待的射入，令少年不由自主的遮挡了一下光线，眯起了眼眸。

AM 10:49

　　……得幸亏是个星期六。

　　里德尔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运作，昨夜极其狼狈的记忆回归脑海，斯莱特林级长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他把目光移向身边，那个缓解了灵魂震痛的魂器正静静的躺在那里，被纳吉尼照顾的很好，没有再次哭闹。

　　蛇姑娘疲惫的团成一团，过了一会儿，她晃悠悠的抬起脑袋，似乎在查看里德尔和哈利的动静，接着，纳吉尼才迟钝的发现里德尔已经苏醒的事实。

　　【汤姆，你没事了？！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有人袭击你？还是你得了什么病？】一连串的嘶嘶声从纳吉尼的嘴里吐出来，蛇姑娘身子绷直猛地向里德尔窜去，直白地显露出她焦急了一夜的糟糕心情。

　　【暂时没事了。】里德尔抱住了她，冰凉的触感令轻飘飘的理智飞快凝聚，从面上看，少年已经恢复正常。

　　【暂时没事？那就是以后还有事？】纳吉尼越发焦躁，显然里德尔的那句话并没有起到应有的安抚效果。

　　斯莱特林级长并未立刻回答，他看向哈利，突然问道【纳吉尼，你喜欢他吗？】

　　【唔，还可以吧，毕竟哈利不是个烦人的小崽子。】蛇姑娘用脑袋戳了里德尔一下，恼怒地道【不要转移话题，汤姆！】

　　【我没有转移话题，事实上，我在认真考虑，要不要杀了他。】里德尔平淡的语气下露出一种并非刻意显露的冷酷，他说的平静，但熟悉他的纳吉尼却明白，这个少年正在思索。

　　【……为什么？昨夜你不太正常，但接触到哈利后，明显有一些好转。】纳吉尼沉默了片刻，才问道，情绪有些低沉，她其实很喜欢照顾小哈利，那让她有种母亲的感觉——尤其在她下定决心，绝不会繁衍后代的情况下。

　　【好姑娘，你明白的。】里德尔伸出手，又一次抚摸哈利额上的伤疤，【就因为他的作用，让我预见到一个事实，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我将受制于他。】

　　——从意外出现的那天开始，里德尔脑中一直潜藏着杀死哈利的想法，但在它还未明确于心的时候，邓布利多出现了，而那种相依的、独特的灵魂联系又牵绊着里德尔，令少年不自觉地倾向于保住哈利，甚至有几个相处的瞬间，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看重男孩，像是真的在乎男孩本身而不是因为魂器。

　　但昨夜突发的情况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里德尔想象着哈利长大后的样子，模糊的一团，但那一定是个强大的男巫。更可怕的是，哈利是完美的，而他是残缺的——他将可以伤害自己的武器亲手赋予了对方，却无法确保一切都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

　　他能握住的是男孩的命，可没办法握住一个人的心。

　　【……那个事实可能不会发生，只要你们不是敌人。】纳吉尼矛盾地道，但她确实明白，里德尔不喜欢失控，更不能接受失控之后，能够约束住他的是另一个人——里德尔只相信他自己！

　　斯莱特林级长盯着哈利，背光的脸上平静无波，遮住了他满是阴翳的目光。良久，他轻柔的消去了男婴关于这段对话的记忆，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他留下纳吉尼照顾哈利，径自推门而出。

　　蛇姑娘沉默地没有吭声，她知道，里德尔暂时放下了那个可怕的打算。然而这重隐藏的矛盾，是会在时光中渐渐消弭，还是在不可调和的琐事中越发壮大，此时无人能知。

　　这是O.W.L.考试前最后一个周末，非常平静。

　　斯拉格霍恩教授在周五的聚会后就开始养病，似乎得了什么急症，因此两周考试他十分抱歉的缺席了。里德尔没有在意这一点，他出色的完成了所有的笔试和实践考试，每一门科目都是O，无一例外。

　　炫目的成绩和出众的实力令所有学生和教授侧目，然而里德尔还是摆出一副不骄不躁的模样，仿佛这份完美的答卷实在不值一提。

　　很快，霍格沃兹七个年级的考试全部结束，等学校举行完离校宴会后，学生们将能够度过一个长达两月的暑假，直到九月一日新学期来临。

　　里德尔静静立在黑湖湖边，眺望着远处的崇山峻岭。他已经解除了踪丝的限制，从现在在开始，魔法部将无法检测他在校外的施法行为——这一点很重要，因为这个假期，里德尔准备前往小汉格顿，正式拜见斯莱特林家族最后幸存的一支旁系，冈特家族，以及，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

　　查到的资料与收集到的信息不容乐观。

　　里德尔已经不抱太大的期望，但他还是准备去看一看，无论是认祖归宗还是彻底断绝关系，总要做出一个抉择——而这件事已经不能再拖。里德尔明白他在斯莱特林的地位与血脉密切相关，在他宣布成立食死徒后，这一点更是尤为重要。

　　斯莱特林继承人的身份是一面聚拢纯血贵族的醒目旗帜，里德尔不可能放弃。

　　“Lord，这是我选择的继任者。”阿布拉克萨斯顺着指引找了过来，他身边站着一男一女两名学生。

　　“两个人？”里德尔收回飘远的思绪，他挑了挑眉。

　　“不，另一人是辅助。”阿布拉克萨斯恭敬地道：“沃尔布加·布莱克，一名出色的四年级女巫，她足够优秀，已经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但鉴于女生对男生的某些事情不好处理，我另选了埃弗里作为她的助手。”

　　埃弗里是六年级，但面对沃尔布加的压制，他并没有露出丝毫不虞。

　　里德尔一边听着阿布拉克萨斯的介绍，一边仔细打量，他锐利的视线自两名少年巫师身上扫过，沃尔布加抿紧唇挺直身体，但她还是激动的微微颤抖；埃弗里保持谨言慎行的作风，垂下眼眸，双拳却紧张的握了起来。

　　这两个人里德尔都有所关注，布莱克家族是传承非常古老的纯血家族，埃弗里虽然寂寂无名，但在当初却是最早向里德尔靠近的一批人之一。

　　“很好，我相信你的眼光，阿布。”里德尔表现出自己的信任，但他话音一转，又不软不硬地敲打了新人一句：“日后行事如何，我拭目以待。”

　　“一定不会让您失望，Lord！”沃尔布加激动的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里德尔看向阿布拉克萨斯，对方会意地解释道：“沃尔布加的实力足够破格加入沃尔普及斯骑士，虽然还未得到您的首肯，但我想，提前尊称您一声‘Lord’，应该不会引起您的厌恶。”

　　“……请原谅我的冒昧。”沃尔布加的脸有点红，这在这位以干练狠辣出名的小女巫身上极其不常见。

　　“好吧，我宽容的允许这次冒昧。”里德尔没有驳马尔福的面子，而且沃尔布加的表现他还算满意，“今夜宴会之后，来我的房间，向我展示一下你的能力。”

　　沃尔布加更加激动了，她立刻应是。见状，埃弗里投来隐晦的眼神，心中有一点羡慕一点失落——鉴于实力缘故，虽然他一直积极向里德尔靠拢，但却始终不能进入核心。

　　斯莱特林级长敏锐的注意到这一点，他慢吞吞地透露了一些风声：“七年级的高级巫师考试非常重要，埃弗里，不要让我失望。”

　　闻言，透明人一般的埃弗里也像沃尔布加一样激动起来，他闪闪发亮的目光落在里德尔身上，灼热到近乎疯狂——他有机会加入食死徒！

　　等处理完这件事，天色又黯淡许多。里德尔正准备往回走，邓布利多的凤凰福克斯突然出现，带着一封极可能又是糖果变化而成的信。

　　“亲爱的汤姆：

　　我想，关于你的近况，我们需要聊聊。PS：不介意的话，可以带上哈利，我很想念这个可爱的宝宝。另，我最近很喜欢柠檬雪宝。——期待你的到来，阿不思·邓布利多。”

　　福克斯催促似的叫了一声，里德尔慢条斯理的折好信，又洗了洗手，这才道：“走吧，你带路。”

　　凤凰将里德尔引到校长室的门口，在少年对着守门的怪兽石像说出口令后，一道螺旋石梯慢慢从墙后露出。福克斯迫不及待的离开，里德尔抬头望了望尽头的办公室，这才不紧不慢的拾级而上。

　　“咚咚。”里德尔礼貌的敲了敲门。

　　“请进。”邓布利多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很快，那扇门无声无息的打开，让出一条通道。

　　“……看来，需要先恭贺您，邓布利多校长。”里德尔站在门口，他打量了一下风格大变的校长室，显著的金红配色令他觉得极其刺眼。

　　“谢谢，但还只是代理校长，这个消息我会在离校晚宴上宣布。”邓布利多眨了眨眼，没有看到摇篮，他有些失望：“真可惜，你没把哈利带过来。”

　　“我们的谈话大概不需要一个婴儿在场。”里德尔走到邓布利多桌前，他没有坐下，而是居高临下的道：“您这次找我，想必是和食死徒有关吧？正好，我也想找您。”

　　顿了顿，斯莱特林级长露出微笑，他出人意料地道：“我可以邀请您担任食死徒的首席顾问吗？邓布利多校长，我觉得以您渊博的学识，足以让新成立的‘学术’组织少走许多弯路。”他特意压重了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