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枝无意也南倾

这天天气晴好，毓祥门外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无数专送秀女的马车，若晚下了马车，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群人。

“三姐姐。”若昭靠近了若晚，再是端雅平和的性子，此时也不免有些紧张。

　　若晚替她整了整头上的玉钗，安慰道：“没事儿，端庄知礼即可。”

　　暖阁里都是待选看的秀女，若晚拉了若昭在一旁说话，正说着，有太监过来传若昭和另几位秀女进殿。若晚朝她微笑鼓励，目送她离开，又细细看了看自己的服饰是否无误。

按照官职大小，嫡出的若昭进殿，下一批就该到她了。若晚和另五名秀女整衣肃容走了进去，她低下头，听一旁引导太监的口令下跪行礼，然后一齐站起来，垂手站立一旁等待司礼太监唱名，再一一出列参见。

　　“尚书右丞冯参之女冯若晚，年十六。”

念到自己的名字，若晚脱列而出，声音低柔，“臣女冯若晚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

她挽着单螺髻，簪着宝石镶珠金花钿和百蝶穿花钗，肤白胜雪，一袭明蓝色齐胸襦裙，宽套大袖，风姿别致。

秀女之中打扮清雅之人也不是没有，可巧的是若晚这一批秀女中，另五位秀女都是着桃红、烟紫二色，如此，到显得若晚格外出挑了。

　　“是‘婉约’之婉吗？”殿堂空阔，皇帝的声音夹着缥缈的回音，远远听来不太真实，如在幻境。

　　若晚美眸如秋水，柔声答道：“回皇上，是‘全欺芳蕙晚,似妒寒梅疾’之晚。”

　　皇帝“唔”一声说：“诗书不错，留牌子。”

　　事情成了定局，若晚心里反倒静了下来，她叩头谢了恩，然后和一众秀女鱼贯而出。

　　出了云意殿，有年长的宫女来引，福了一福说：“恭喜小主得选宫嫔之喜。”

若晚矜持一笑，慢慢往毓祥门外走去。青莲青荷远远见她来了，赶紧跳下马车过来迎接。

若昭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柔声道：“三姐姐劳累了。”

　　若晚看着她没说话，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若昭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之间面上不知是喜悦还是失望。

她缓了缓神色，“恭喜姐姐了。”

于是若晚便明白了，若昭没有入选。从今以后没有敬妃冯若昭，只有她冯若晚了。

得知若晚入选的消息，冯参连连说了三个“好”字。刘氏虽遗憾并非自己亲女入选，但是事情已成定局，也忙不迭地安排若晚进宫的事宜。

过得一日。宫里的太监来宣旨，一家子到大厅接旨，太监宣道：

　　“乾元九年六月二十二日，总管内务府由敬事房抄出，奉旨：尚书右丞冯参十六岁女冯若晚，著封为正六品贵人，于八月十五日进内。钦此。”

　　行过册封礼，若晚居住的院子被封锁起来了，外边是宫中派来的护军站岗，里边则是太监、宫女服侍，闲杂男子一概禁止入内。只教引姑姑陪着学习礼仪，等候着八月十五进宫的日子到来。

若昭倒是偶尔过来看她，一开始二人都是背负着家族的期望，若昭落选，心里也多少有些不好受，不过她的性子宽厚，失落一阵子也回过神了，进宫未必就是福气，安安稳稳地相夫教子也未必就不是福气。

八月十五日，若晚含着泪告别了爹娘兄妹，何姨娘也在相送的人之中，捂着嘴泣涕涟涟。

　　嫔妃的轿子停在了贞顺门外，若晚下了轿便见

紫禁城尽是飞檐卷翘，金黄翠绿两色的琉璃华瓦在阳光下粼粼如耀目的金波，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一派富贵祥和的盛世华丽之气。

　　贞顺门外早有穿暗红衣袍的内侍恭候，青莲青荷一左一右扶着若晚向居住的宫室走去。走了约一盏茶的时分，站在一座殿宇前。宫殿的匾额上三个赤金大字：宓秀宫。

若晚眯了眯眼，华妃……

华妃的宓秀宫富丽堂皇，一重重金色的兽脊，梁柱皆绘成青鸾翔天的吉庆图案，那青鸾绘制得栩栩如生，彩绣辉煌，气势姿容并不在凤凰之下。

若晚没有再多看，只跟着内侍往西边的偏殿走去。落秋斋是宓秀宫中西南角一座小小的宫室，相当僻静，是个两进的院落。

若晚进门打量一眼也就知道了，华妃对新来的宫嫔不甚友善，硬是在富丽堂皇的宓秀宫里找出一个破小的院落，也是难为她了。

青莲皱着眉头，“小主……”

若晚以目光制止她接下来的话，青荷上前一步，在引路的内侍手中塞了个荷包，“我们主儿请公公喝茶。”

　　两边的太监宫女早已经规规矩矩地跪着，口中唤道：“恭迎小主！”

若晚微微颔首，“都起来吧。”

一名身量高挑的宫女上前来扶着若晚，引着她进了正间坐下，又有在她名下当差的四名太监和六名宫女磕头正式参见，一一报名。

　　若晚没来什么恩威并施的戏码，这是华妃的宓秀宫，这几个人怕是不可能对自己尽心尽力的。淡淡地叫青莲给了赏钱，一屋子太监宫女喏喏谢恩。

　　若晚喝了口茶，说：“香橼，你去一趟正殿，看看华妃娘娘此时是否有空，我前去参见。”

　　“是。”不一会儿，香橼便回来了，带着若晚前去拜见华妃。

　　才到殿门口，一名宫女越众而出，眉目娇俏，只是颧骨微凸，隐有刻薄之相，她道：“华妃娘娘午睡刚起，眼下正梳妆打扮，烦请贵人且等上一等。”

　　香橼神色微微一僵，悄悄看了看若晚一眼。若晚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低眉敛目地站在外头。天还未亮她便进宫，繁琐的程序下来，此时已是午时，才站了一会儿，她身上就出了一层薄汗。

　　等到双腿传来酸痛之感，才得来一句“华妃娘娘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