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旧时明月在

这一日，若晚刚练完字，有管事娘子过来传话，教习姑娘们女子四艺的先生请来了。

一路行来，正好遇上了东院的大姑娘若春和二姑娘若晴。四人相互见了平礼，若晚开口问道：“大姐姐，那新来的先生是个什么样子？你可曾见过？”

若春笑回道：“急什么，到了知行轩不就知道了。”

若晴黛眉如翠羽，接口道：“我倒是在娘亲那里见过一面，瞧着是个温和性子。”

若昭笑睨了她一眼，“二姐姐是担心被打手板子？”

话一出口，若晴脸一红，道：“不过病了一场，四妹妹嘴巴倒是刁钻了不少。”

随后，一行四人进了知行轩的正堂屋里。还未坐下，就听到门外有声响。领头进来的一个妇人不过三十出头，鹅蛋脸儿，削肩膀儿，未语先含笑，“鄙姓郑，姑娘们可称呼我一声郑先生。”

双方见了礼，四个小姑娘依次坐在了书桌后的小椅上，开始正式的学习。

此后每天都要来知行轩学上一个时辰，回去之后还要跟着嫡母学习管家。

寒来暑往，开了年，若春就十六了，她是东院的庶女，又是姑娘家头一个出嫁的，周氏很是花了一番心思。男方家里也来了几个妇人看若春，回去就说姑娘虽是庶出，但规矩好，模样儿也不差。

如此，婚事也就这样定了下来，若春也就一直窝在院子里不出门。一是躲羞，二是绣嫁衣，针线不好不要紧，多少都要绣上几针。

若晚去看过若春，瞧着对这桩婚事没什么不满。出嫁的前一晚，若春没忍住一通哭。最后哭到打嗝儿，才止住了泪。

周氏忙让人拿鸡蛋给她敷眼睛，“快别哭了，眼睛肿了，明早可就不好看了。到了婆家不比在娘家，该做的规矩我也都跟你说了。记着到了那里要笑着脸……”说到最后也哽咽了，“转眼间你竟也这么大了……”

若春出嫁了，若晴心里有些厌厌地不得劲儿。要她的话说，府里的姐妹本来就少，如今就更少了。

又一年，若晴的婚事也定下了。期间若晚也听说了皇后难产薨逝，贵妃朱宜修继任中宫。如今宫中最受宠爱的是宓秀宫华妃慕容世兰。传说她颇具倾城之貌，甚得皇帝欢心，宫中无人敢掖其锋，别说一干妃嫔，就是连皇后也要让她两分。

今日郑先生休沐，若晚和若昭相约去东院看若晴，正好出嫁了的若春也在。若晴忙着做荷包、打络子，面对姐妹的打趣，脸上都是羞怯之色。

若春出嫁多年，性子爽利了不少，奇道：“哪里都用你做呢？打赏用的叫府里的绣娘去做，你只用做给长辈的。”

若晴面红耳赤，支支吾吾道：“这个我也知道，只是如今不做点儿什么心里不踏实……”

若春抿着嘴笑，然后细细地说起自己成亲时的经验来。

回到院子里，西院的管事娘子见她回来了，走过来说：“姑娘，太太正找你过去呢。”

正院里，刘氏托人请来的教养嬷嬷到了，忙请嬷嬷坐下，让若昭在身边坐下，让小丫头们上了茶，吩咐人去请三姑娘若晚过来。

“我家姑娘自小在我膝下长大，为人仪态也是好的，还有一位虽然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但是人聪明，这管家理事也是一点就透……”

正说着话，丫鬟在外头说：“太太，三姑娘来了。”

刘氏扬声，“请姑娘进来。”

只见外头走来一豆蔻年华的少女，梳着双垂挂髻，插着几根花钗，身上穿着如意暗花纹的胭脂红褙子，身下百花十二幅渲丝裙子。

若晚缓缓施礼，“给娘亲请安。”上半身平平稳稳的甚为优雅，连裙角的翻动幅度都不很大。

若昭起身对着她笑了笑，乖巧地和她坐在下首，听着刘氏和嬷嬷说话。

若晚目光轻飘飘地在穿着葛巾紫褙子的嬷嬷身上瞥过，如果之前还是猜测的话，那么现在就是确定了冯家要送一个女儿进宫了。若春已然出嫁，若晴订婚，进宫的人选就是在若晚和若昭二人之间了。

刘氏叫了二个丫鬟进来，说：“你们陪着嬷嬷回去，把嬷嬷的房间好好安排一下，再去厨房让他们准备一席给嬷嬷接风洗尘。”又转身对嬷嬷说：“东院的二姑娘要出嫁，我作为婶子要过去搭把手，就不陪嬷嬷饮酒了。嬷嬷先安置了，有什么事儿，打发小丫头跑腿也便宜的。”

嬷嬷连忙起身致谢，若晚从正院出来，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拐去了何姨娘的院子。

何姨娘是外头纳的良妾，识文断字，又温柔小意，生育了一子一女，若晚和茂哥儿。若晚穿过了抱夏绕进了正堂，何姨娘正倚在一个美人塌上，头上珠翠环绕，一张美人脸雪肤花貌。

　　听见了响动，何姨娘半阖着狭长的杏眼一睁，看见来人眼里染上了笑意，她虽生养了两个孩子，但是女儿一直养在太太身边，嫡母教养庶女，这是规矩，任谁也不能阻止。小儿子茂哥儿今年八岁，六岁时就搬到外院去了，平日里请安也是去太太那里，见面是少之又少，见了若晚，是打心眼里高兴。

“这是怎么了？”见她情绪不佳，何姨娘让丫鬟退下，拉了她的手在身边坐下。

若晚知道她并非空有美貌之人，就将事情以及自己的猜测一一说了。

何姨娘闻言大喜过望，“这是好事啊。”

若晚眉间微蹙，似有些许不喜，“姨娘这么觉得？”

何姨娘拍了拍她的手，“我的儿，你既投生到我的肚子里，又生得这般美貌，就早该明白你的婚事儿由不得你自己选。”

何姨娘的话不好听，却也在理。冯家的四个女儿，其实都做好了送进宫的准备，只是若春和若晴没遇上好时候，而她和若昭……明年就是大选了。待价而沽，如今正是她们这些女儿家回报家族的时候了。

如此，之后的日子若晚和若昭都要随着章嬷嬷学习礼仪、怎么搭配衣服、怎么保养自己。

时光一宕，日子很快来到了乾元九年，很轻松地通过了初选，接下来就是殿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