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

却听见外头道：“端妃娘娘和胧月帝姬到了。”

甄嬛手上微微一抖，已经迅疾站了起来，不由转身笑道：“贵客来了，我却不曾远迎，真是失礼了。”

端妃盈盈一笑，走近道：“你的气色更见好了。”

身后的吉祥手里抱着胧月，后头跟着乳母靳娘，并几个拿着衣裳与玩具的保姆。

胧月一溜从吉祥手里滑下来，规规矩矩请了个安道:“给甄母妃请安。”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揪了两个圆圆的双鬏，鬏上各饰了两颗明珠，一身粉红色的水锦弹花袄，细白甜美的瓜子小脸上乌溜溜一双大眼睛，黑亮如两丸黑水银球儿。

甄嬛看着胧月玉雪可爱的样子，更是心酸感触，含泪向端妃道：“多谢姐姐多年来对胧月悉心照顾、视如己出。”

端妃慌不迭扶她起来，亦是热泪盈眶，“这些年要不是有绾绾在身边说说笑笑，这样一年年熬下去，连个盼头都没有。”

靳娘在旁笑道：“端妃娘娘可疼帝姬了呢，一应的衣衫鞋袜都不叫别人动手，皆是娘娘自己亲手做的。”

甄嬛瞧着胧月一身胭脂红的樱花薄绸衣衫，身上黄金明珠，璎珞灿烂，果真打扮得十分精神可爱。心下愈加感念，道：“姐姐有心了，妹妹不晓得如何感激才是。”

胧月行完礼，早粘在了端妃身边，见端妃含泪，忙扯下身上的绢子，踮着脚递到端妃面前，嚷嚷道：“母妃擦擦眼泪。绾绾乖乖听话，母妃可别哭了。”

端妃破涕为笑，一把搂了胧月入怀，指着甄嬛道：“什么母妃不母妃的，这才是你的亲母妃，还不快去叫母妃抱抱。”

甄嬛心下欢喜，张开手臂向胧月微笑，哄道：“好孩子，快叫母妃亲一亲。”

胧月看一看甄嬛，又看一看端妃，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母妃不要我了，要把我送人了。”

端妃一见她哭，急得脸也白了，忙哄道：“绾绾这样乖，母妃怎么会不要绾绾呢。”

胧月扭股糖似的挂在端妃脖子上，扭得她鬓发散乱，钗松环褪。端妃紧紧搂着她哄着，唯余甄嬛尴尬地伸着手，空落落地留下一个无奈而心慌的手势。

端妃爱怜地抚着她，道：“母妃不是不要你，只不过多个人疼绾绾不好么？你瞧甄母妃多疼爱你。”

甄嬛会意，按捺住心思，改口微笑道：“是。甄母妃也疼胧月，胧月亲一亲我可好？”

胧月迟疑片刻，方探过头来在甄嬛脸颊上亲了一亲，忙又缩了回去要端妃抱了。

甄嬛从盘子里递给胧月一个金黄灿烂的大佛手，微笑哄她，“甄母妃这里有佛手可以玩儿，胧月若有空，可愿意常来么？”

胧月低头只顾玩着佛手，笑得灿烂，“母妃来绾绾才来，绾绾不能丢下母妃一人自己来玩。”

端妃闻言愈加欢喜，对甄嬛柔声道：“绾绾还小，孩子的性子嘛，你对她好她也会对你好的。这孩子也是有脾气的，妹妹慢慢来便是了。”

甄嬛勉强笑道：“幸好宫里还有端妃姐姐能体恤我。”

端妃叹息道：“眼下你正得宠，若你肚子里能怀上一个，想必皇上会更体恤你百倍，只怕把你当凤凰似的捧着呢。”

甄嬛啐了一口，道：“人家正经和你说体己话儿，你就这样胡说八道的。”

端妃笑道：“我不过一句玩笑。方才听你一口一个胧月叫她，明明她的小字绾绾就是你自己给取的，偏偏一声儿也不叫，真真是生分。”

甄嬛听得“绾绾”二字，心下猛地一突，甚觉黯然。这“绾绾”二字，有多少辛酸与耻辱，她如何叫得出口。

低头玩着佛手的胧月突然抬头问道：“绾绾的名字是甄母妃取的？”

端妃忙让靳娘抱了胧月下去，抿嘴笑道：“之前伺候你的人，我也一并带过来了。”

小连子和品儿见了甄嬛皆是乍惊乍喜，慌忙跪下了请安。

端妃道：“如今妹妹少不得要有些忠心耿耿又会办事的旧人在身边，做姐姐的就把这些人奉还妹妹身边吧。”端妃微微伤感，眼角如下弦月一般垂下，叹息了一声道：“绾绾就交给妹妹了，我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