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嫔发动

三四月的上林苑，春光繁盛漫天匝地。日丽风柔，深色桃花谢了满地，樱花、海棠又簇然绽放，花事不断，常开常新，上林景致，从来没有寂寞的时候。太液池南岸日光最充足，因而柳絮已有绵绵飞絮之状，远远望去如飞花逐雪一般。

这日照旧去往昭阳殿给皇后请安，妃嫔皆是悉数到齐，唯有昌嫔左等右等不来。

管顺仪一嗤，扬起静心画就的远山长眉，不以为然道：“昌嫔真是好大的架子！连祖宗规定每日的晨昏定省都不顾了。”

皇后微微一笑，“管顺仪你言重了。昌嫔月份重了，身子不便，会迟到些许也是情有可原。”

昌嫔自入宫以来便不得人心，吕昭容心直口快，道：“谁怀着孕也不像她这么轻狂，何况太医不都说了胎像稳固么？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只是她是否连皇后也不放在眼里？即便皇上宠爱她，总不至于眼看着她这样没规矩。”

云灿从怀中取出一柄象牙镂花小圆镜，照着镜子细看眉心墨鱼花钿，笑吟吟道：“罢了，一进宫便知道她是个美人坯子，心高气傲，又是皇亲，自然非同一般。”

皇后倒是气定神闲，伸出芊芊玉指端过茶盏轻抿了一口，转首唤绣夏：“去燕禧堂请昌嫔过来。”

淳嫔犹嫌不足，加了一句道：“告诉昌嫔，再不来，可是用午膳的时候了。”

结果众人等来的却是昌嫔发动的消息。事关皇嗣，皇后、云灿、端妃、敬妃和悫妃尽数赶往明攸宫燕禧堂。

明攸宫在上林苑风光曼妙处，周围疏疏朗朗，满宫内外只不见半株柳树、合欢、梧桐等易飞絮的树木，唯有一带清泉淙淙绕宫苑而过，倒也雅静。

殿外遍植牡丹芍药一类富贵之花，正殿高大深远，富丽气象不逊于当日华妃的宓秀宫，三进深殿前花台下，疏疏地种了一些时新花草。两列蝴蝶兰夹杂着几行避烟草与蘼草开得如彩蝶飞雾一般，倒也灵动。

内堂已经乱作一团，昌嫔凄厉的呼叫声，简直如凌迟一般，让人不忍卒闻。

一位年长宫女行礼道：“产婆已到了，热水也烧好了，请诸位娘娘们外头等候吧，产房见血是不吉利的。”

云灿见这名宫女颇有些年纪，打扮得也贵重，眉目间很是精明强干的样子。心知这大约就是昌嫔的心腹了，只见她三言两语就把众人请出内堂，伺候的人也好似有了主心骨，一切都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她回头利落吩咐随侍的产婆道：“去看看催产的汤药好了没？记得要煎得浓浓的才好让小主入口。”

皇后微微蹙眉，口气中听不出任何感情，“好端端的昌嫔怎么就发动了？这么晚才通知本宫？”

名叫琼脂的宫女嘴角无声无息地牵动弧度，柔和道：“回禀皇后，小主的预产期就在这几日，太医说了提前发动也是有的。小主到底未曾生育过，在这个节骨眼上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如今有皇后娘娘来主持大局，小主也可安心了。”皇后深深一笑，当下也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