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妃

这日，云灿邀了曹婕妤在上林苑赏雪，看着予涣予湛、温仪和保姆、宫女在雪地里玩耍追逐。

头上的大山被移开，曹婕妤素日清秀的容色亦添了几分娇艳，她笑容可掬道：“真是羡慕娘娘有二位殿下承欢膝下。”

云灿微笑：“我还羡慕你有温仪这个贴心的女儿呢。”

曹婕妤系一系莲青色披风上的香色流苏球，换了话题：“听说昨日下午四位新贵人已经入宫了，皆住在慕容选侍从前的宓秀宫里。可热闹呢。这旧人一去，新人就来了，也不算荒废了宓秀宫，从前华妃在时极尽奢华，宓秀宫很是富丽堂皇呢。可见皇上多重视这四位新贵人。”

云灿笑吟吟颔首：“既然是平汝南王时的功臣眷属，那么住进宓秀宫亦是当然，自然要显示得青眼有加些。”

二人说得投契，渐渐也便不那么关注周遭情形。只闻得“唉哟”一声，传来小孩子响亮清脆的哭声，云灿与曹婕妤俱是惶然转头。

只见皑皑雪地上，温仪扑倒在地上，旁边伏着一位宫装女子，亦跌在地上。予湛年幼，登时被吓得大哭起来，予涣拉着予湛的手，低声哄着。

保姆和宫女慌忙苍白了脸奔去想扶起那位女子和温仪，那女子却是眼疾手快，一把抱起来了温仪柔声哄着。

曹婕妤急得脸也白了，匆忙和云灿一同跑过去，草草向那女子行了礼，道：“端妃娘娘金安。”便要伸手去抱温仪。

温仪年幼，只认得母亲，被生母抱在手里，立刻便止住了哭。

云灿也是伸出手，柔声细语道：“湛儿快过来。”予湛撇了撇嘴，如乳燕归巢般投入云灿怀中。云灿又好气又好笑，捏了捏他的鼻子：“讨嫌的小郎君！”

甄嬛连忙扶了端妃起来，给云灿行了礼，说道：“丽贞夫人，曹姐姐，你们别担心，温仪帝姬只是滑了一跤，端妃姐姐抱住得快，应该没有事。”

予涣已经晓事了，见弟弟没事，便像模像样地行礼，“端母妃，莞母妃安。”

甄嬛见他小小的一个人儿，偏偏做出一副小大人模样，越发显得玉雪可爱，侧过身子只受了半礼，“二殿下安。”

曹婕妤手忙脚乱和保姆检查着温仪是否受伤，确认无误才松了口气，道：“多谢端妃娘娘救助。”

端妃唇色微白，左手掩在袖间，姿势古怪，左手手臂上的衣袖亦沾染了泥土痕迹，她的目光关切地看着曹婕妤怀中的温仪，道：“还是请太医来看看更稳妥。”

曹婕妤连连称“是”，忙遣了贴身宫女去请太医。

予湛爱娇，受了惊吓之后越发腻在云灿身边，不愿意给乳母抱着，予湛扯着云灿腰上垂下的和田玉比目鱼双佩，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不住地打量端妃，云灿轻轻拍了拍他，向端妃问道：“端妃怎么一个人在这？”

端妃目光恋恋不舍地流连在予涣予湛、温仪身上，随口道：“我命吉祥如意去收些竹叶上的雪水，正在此处等她们回来。”

甄嬛忙笑着道：“娘娘的衣裳跌脏了，若不嫌弃，请移驾棠梨宫换一件干净衣裳吧。”

端妃点头将笑容抿于双唇间，行了几步又回首，凝神看着予涣予湛，还有温仪帝姬嬉戏欢闹，神色眷恋。

曹婕妤见端妃走远，望着她瘦弱的背影幽幽叹了一声，道：“端妃娘娘很喜爱孩子呢。可惜……”

云灿让乳母带予涣予湛下去换身衣服，捻着手上碧玺珠串一颗颗拨着，若有似无的叹息了一句：“可惜她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才会盯上别人的孩子。”

曹婕妤的神色略变了一变，微含了几分戒色，拢一拢身上彩绣十团白色狮子绣球的锦袄，道：“娘娘何意？”

云灿含笑，容色沉静如水，却说起了另一件事：“莞贵嫔这几日走和煦堂很是勤快啊。”

曹婕妤微微敛容，道：“莞贵嫔要嫔妾出面请求皇上赐死慕容选侍。”她脸上虽有笑容，眼中却一点笑意也无，似含了寒冰冷雪一般，“我在慕容选侍身边多年，皇上宠爱她，不仅仅只是忌惮汝南王的缘故，至少皇上对她并非真正无情。所以若这个时候谁去劝皇上杀她，只会让皇上厌恶。”她的目光一冷，很快又温婉的笑，“我有自知之明，哪怕我生下温仪，在皇上的心里仍然比不上落魄的慕容选侍。”

云灿对着她语笑嫣然，“论起察言观色，心思敏捷，你不下于莞贵嫔。”

曹婕妤幽幽道：“嫔妾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岂能被莞贵嫔三言两语就唬住？莞贵嫔看着温婉和善，单看她吓疯秦芳仪，又逼得陆昭仪自贬为顺仪，就可知她行事狠辣，我若是上了她的船，怕到最后也是飞鸟尽，良弓藏！”

云灿和悦而笑道：“你心里头有谱就好，毕竟这宫里头没孩子的人可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