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土豆

回到家中时伊索早已将饭菜做好，他却不吃，只是坐在餐桌的边角上，双手放于双侧撑着桌子，穿着靴子的双腿在距离地面只有几厘米的空中晃晃荡荡，一副无聊极了的模样。

人类低头盯着脚尖孤零零的画面约瑟夫只看到了一瞬，听到脚步声的伊索抬头确定来人正是自己可可爱爱心心念念威威武武的大狗狗后，眼中原先的空寂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欢喜。

快速从餐桌上跳下，伊索双腿微屈，只一跃便缠到了约瑟夫身上：“大狗狗回来啦！”

虽说伊索的这点重量对约瑟夫来说构不成什么困扰，可当一个人的双手双腿分别缠着自己的脖子和腰部并且对方的头还一直往前凑时，应该没人还能正常行走。

搂着伊索的腰以防对方掉下去，约瑟夫按下那颗挡住自己视线的头，拉开椅子把伊索放下去后自己也落座，视线从桌上的饭菜一一扫过，最后落到那一碟土豆泥上：“你很喜欢吃土豆？”

伊索歪头看着土豆泥，咬指头想了想：“土豆好吃的，大狗狗不是很喜欢吗？”

拿开他的手，约瑟夫极其嫌弃的用手绢给他擦去手指上的口水：“我不喜欢，我讨厌土豆。”

是真的讨厌，狐狸在他小时候意外得到一个土豆后就整天抱着那东西以泪洗面，后来土豆坏掉了，狐狸就窝在树上哭了一整晚，第二天红着眼给约瑟夫炒了盘土豆，那味道……约瑟夫回想起来只有一个词汇可以表明他的心——深恶痛绝。

伊索若有所思，看着被擦干净的手，忽然撑着桌子把那碟子端起来扔了出去：“那我们就不吃了！”

他动作太快，约瑟夫拦的机会都没有就看到那碟子有着自己的想法一般歪歪扭扭的飞入垃圾桶，震惊还未散去，余光便见伊索跑向厨房，等他进去时，里面大部分的土豆全都被扔到了垃圾桶中。

简直瞳孔地震，虽然对于自己的宠物很听自己话这点很满意，可食物这么个造法同样让他心痛无比。

记事起狐狸便教了他许多东西，虽然森林中没有足以让他认真起来对待的魔物，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于一个如何做一个绅士的学习，虽然可能学歪了，不过节约粮食这点他却是没学歪的。

约瑟夫无奈的将伊索从地上拉到客厅中坐下：“吃饭。”

“可是土豆还没有扔完，我要去扔掉，不然大狗狗会不开心的，我不想大狗狗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

伊索有些执着：“……扔掉……”

约瑟夫眯眼：“现在，吃饭。”

伊索开始挣扎，目标很明确，就是厨房，目露凶光的人类像个炸了毛的猫儿一样在主人怀里死命扑腾，他不同于俊秀外表的力气大得惊人，饶是约瑟夫这样厉害的狼人也差点没将人按住，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约瑟夫反手握住伊索的手将他拉起来拖到厨房中，亲手把剩下的土豆扔到垃圾桶里，似乎是加上儿时那一盘让他深恶痛绝却又只能含泪吃下的土豆的恨，他指尖运转起的魔力把土豆都烧成了灰灰：“现在，可以吃饭了么？”

“啊？”伊索眼中的红血丝渐渐散去，看着垃圾桶中残留的土豆骨灰，撇撇嘴，“大狗狗我发现你好浪费，土豆不喜欢可以送人的，为什么要都扔掉？”

被倒打一耙的约瑟夫：“哈？！”

奈布·萨贝达说的果然没错，伊索·卡尔这人就是个脑残，各方面的。

把一脸可惜的伊索拦腰带离厨房，约瑟夫不打算继续同他争论什么：“因为我看到土豆会不开心，所以我要扔了，请问你还有什么意见么，小傻子？”

被按坐在椅子上，伊索手中被塞了碗筷，嘴还被约瑟夫用刚才从厨房顺来的半截黄瓜堵住，嚼了两口黄瓜后他拉了拉正在吃饭的约瑟夫衣角：“饭。”

饭在约瑟夫那边，伊索够不到，也不太想自己走过去，他这种俨然一副富家少爷驱使长工般理所当然的动作并不是因为懒，只是现在有一个可以直接给自己添饭的人，他就不怎么想动了。

伊索小口小口的咬着黄瓜，盯着虽然很不耐烦却还是老老实实给自己盛饭的约瑟夫，在对方把碗递过来的时候吧唧一口亲在那毛茸茸的脸上： “果然还是最喜欢了大狗狗了！”

抹掉脸上并不存在的口水，将伊索按回原位，约瑟夫把碗“咚”的一下放在伊索面前，给自家仗着自己宠爱而矜持的等着主人投食的小猫咪下达了吃饭前的最后一个命令：“吃饭。”

饭后伊索去收拾碗筷，约瑟夫则在这栋自己可能要住上一阵子的屋子里随便走走，早上只是把各个房间看了个大概，具体的时他还没细看。

狐狸那里有本书，是关于人类建筑与家具的，三层小楼已算是富有，敲敲用于做桌子的木头，约瑟夫沉默，把对伊索的定位从傻子宠物升级成了有钱的傻子宠物。

一楼除了杂物间之外没什么值得看的东西，杂货间中的东西不多，中间放的是一把沾了许多污秽的长刀，凭自觉来看，约瑟夫认为那是早已干枯的血液，他甚至能感觉得到长刀上亡魂的惨叫。

那上面残存的一丝丝灵力告诉约瑟夫，血是属于驱魔人的血。

虽说是摆放整齐的房间，可包括那把长刀在内的物品都落了灰，门锁倒是光滑的很，一看就知道经常有人触摸，看了眼地上那个可容一人坐下的干净区域，约瑟夫退出杂物间。

二楼最先熟悉的还应当是自己要用来休息的地方，不算小，甚至有些空，一个摆满了食谱和儿童睡前读物的书架，一个床头柜，再加上一个衣柜，就和那张暗色系的床一起构成了整个房间。

衣柜里的衣服算不上多，翻了翻几套春夏秋冬的常服，却没发现那件红色的驱魔套装，沉吟片刻，约瑟夫走出房间，正好看到伊索已经洗好了碗筷从厨房走出，掏出口袋中被自己变小的灵柩：“小傻子，接着。”

没接住，听到约瑟夫声音的伊索下意识抬头看着二楼，脸正好和小棺材接了个吻。

缩小的物件重量仍然是原先的那个重量，虽然伊索被砸到后就蹲下捂着脸，但滴落到地上的血液还是无声的告诉了约瑟夫对方的情况有多严重。

从二楼跳下抬起伊索的脸，看着那血流不止的鼻子约瑟夫是一脸惨不忍睹，用魔力给他止住血，埋怨的调子中情不自禁带了些对有些笨的小宠物的无奈：“你啊，刚才扔东西的时候不是挺快的么，怎么我叫你接个东西都接不了，疼不疼？”

伊索吸吸鼻子，疼痛使他面部扭曲了一会儿，原本有些红的眼眶瞬间就泛了泪花：“不知道为什么，你不问的时候我不疼的，但是一问就有些疼了，我没有事的，但是我不叫小傻子，我有名字的，我叫伊索·卡尔。”

“我想叫你小傻子。”

伊索撇嘴：“我有名字。”

约瑟夫点点他的眉心：“我也有名字的，我不叫大狗狗，我叫约瑟夫，约瑟夫·德拉索恩斯。”

伊索歪头，眨眨眼，扑过去一把抱住狼人：“我知道的，约瑟夫，大狗狗约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