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执念

时间真是个残酷的东西。那场大火过后三天，各大媒体就把它遗忘得一干二净了，因为它们已经找到了新的关注点。

在这个周末的下午，坐在阿笠博士家里看着电视新闻的柯南，右手打着厚厚的绷带。他已经跟学校请了半个月的假，这也让他获得了难得的清静，虽然元太等三人还是经常来缠着他，不过至少不用再去上那些让他崩溃的简单课程了，更重要的是，他可以暂时不用面对小兰伤心的面容。自从铃奈去世后，她的心情就一直不好，虽然大家不约而同地对她隐瞒了大部分的实情，可是小兰也不笨，她还是从网络和电视的新闻里猜出了大概。现在的她，比起伤心，恐怕更多的是气愤和失望。她曾经那么相信和真心帮助过的两个人，原来都只不过是戴着伪善假面具的坏蛋。柯南对此也没有任何办法。他发现在这个女孩面前，自己的那些安慰的说辞一个字都出不了口，可是他又实在不忍心看到小兰难过的样子，只能暂时躲在这里，给小兰时间平复心情，也让自己清静一下。

博士和小哀一边忙着准备晚饭，一边忍不住有些担心地望着沙发上的柯南。他们对他手上的伤倒是不怎么担心，以前比这还严重的伤害他也都挺过来了。只是，这次的事件对他心理的打击太大了。

“牧野大臣，枫津议员，自从搜查二课的江原警部被捕后，现在传出各种消息，指控你们收受了中山社长的贿赂。搜查二课和地检特搜部也表示将要展开深入调查，请问你们对此有何看法？”

“我完全不担心，因为我是清白的。我和议员先生没有拿过中山一分钱，我可以拿我的人格担保。”

“我和大臣的想法一样，他们要浪费纳税人的钱随便他们好了。如果他们找到证据，大可以起诉我们。不过，我认为他们是不可能找到证据的，因为我们是清白的·······”

啪，随着屏幕上一声脆响，电视信号被无情地掐断了。

“喂，你干什么啊，灰原？”柯南不满地跳下沙发，“我正看着呢。”

“我说你这个人啊。”放下遥控器的灰原用她标准的鄙视眼盯着柯南，“明明知道越看越生气，还非要自找没趣，你是有受虐倾向么？”

柯南沉默着低下了头，又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

“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了。”看到这副沮丧表情的灰原叹了口气，把接下来的毒舌咽回了肚子里，“这不是你能解决的事情。”

“是啊，新一。”阿笠博士也走了过来，“虽说看着这些家伙厚颜无耻地当众撒谎是很气人，可是案件不是还在调查吗？希望还是有的。”

柯南眨了眨眼，苦笑一声：“我从来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也不会幼稚到真以为自己可以破得了所有的案子，抓得住全天下的犯人，可是当我实实在在地遇到这种事，还是无法控制住内心的挫败感。到现在我都不敢再去医院看望那些受害者，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如果我们这些侦探和执法者用一句能力有限就可以轻飘飘地推卸责任，解除愧疚，降低自己的底线，那么那些善良弱小的人们怎么办？那些奉公守法的人们要如何是好？那些受到伤害需要帮助的人还能指望谁呢？”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

灰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不光柯南出不来，连她也要被带进去。她决定换一种方式。

“你到现在还是认为，小野诚一找来的是真正的基德，而不是冒牌货？”

灰原本来对这个事件兴趣并不大，可现在也只有案情本身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了。

“我并不能确定，但是如果小野真找了个冒牌货，那他也太冒险了。万一真的基德被他的行为惹怒，也跑来捣乱，他可怎么收场？他的计划如此严谨，应该不会在这么重要的地方犯如此明显的错误才对。”

“可是你怎么解释基德的道具他自己一样也没有用？滑翔翼，扑克牌手枪，还有那张反常的预告函？”

“也许，他不是不想用这些东西，而是用不了。”

“用不了？什么意思？”

“其实有个问题我们一直忽略了。我们假设小野找来的是真的基德，那么基德为什么要听命于他呢？”

“以基德的性格，绝不会是为了钱。”灰原也沉思起来，“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有把柄落在小野手上。”

“嗯，没错。而我能想到的可以用来要挟基德的把柄，只有一个——”

“他的真实身份？”灰原脱口而出。

“啊，多半就是这样。”柯南脸上总算有了笑容，“如果小野知道了他现实中的身份，自然也有办法接近他，拿他身边人的安全威胁他，逼他发一张莫名其妙的预告函，甚至在他的装备上动点手脚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警方这件事？”

柯南再次沉默了。其实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许多次，可是却怎么也想不清楚。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那一晚他远远望见的那个背影，与以往的基德都不相同，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左肩好像受了伤。虽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正面，但不知为何，他仍然可以强烈感受得到，在那个装模作样的小偷身上，昔日那份轻狂、自信和张扬，好像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惆怅、几许落寞，甚至似乎还有一丝忧伤。这让他莫名地开始有点心疼起这个男人来。

因为他也感同身受。

就这一次，姑且放过他吧。而且，拿别人的伤心事当弱点来抓他，好像也有些不光彩。

他在心里这么说服自己。

但是那些家伙，他可不打算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喂，我问你话呢，你发什么愣啊？”

“啊，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柯南跳下沙发，跑向门口去取滑板。

“喂，新一！你伤还没好，要去哪里啊？”阿笠博士赶紧跑来问道。

“不好意思，博士。我果然还是不能就这么放弃。”已经走出大门的柯南回过头来，脸上又恢复了充满自信的光彩，“我要再去火灾现场看看。当时我情绪有点激动，后来也没有仔细调查，说不定有什么线索被我漏掉了。晚饭我就在外面吃了。”

“那我怎么跟小兰说啊？”阿笠博士更着急了。

“你就说我去同学家补课了。”柯南跳上滑板，踩动引擎，也不等博士回答就一溜烟冲了出去。

“新一！”阿笠博士还想再说什么，却忽然感到有人在拉他的衣袖。

他转过身来，看到灰原微笑着冲他摇了摇头。

“唉。”博士长叹一声，他也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

灰原倒是一脸轻松地看着柯南远去的背影，果然还是只有推理案情能激发他的斗志，至少他从负面情绪里走出来了就是好事。

“你笑什么啊？小哀。”

“我想起一句很俗又很经典的话：性格决定命运。这就是工藤的性格，也是他的命，逃不掉的命运。”

“唉，那我的命就是要替他听小兰的抱怨喽。”阿笠博士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回客厅去打电话了。

灰原又忍不住笑了笑。这种轻松的日子她真得很喜欢，喜欢到感觉有点不真实，甚至有点害怕，害怕它会消失。

性格决定命运吗，那么我的命运又是什么呢？

灰原站在门口，眺望着远方，沉默许久。

她没有注意到，她站了多久，旁边的工藤家里，冲矢昴悄悄掀开窗帘，也注视了她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