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徒劳

“怎么会？”在场的两个人全都被机器里发出的声音惊呆了。

“系统遭遇非法入侵，将于五秒内清除账户数据，5、4、3、2、1！”

“不！”小野绝望地大喊着冲向电脑，把快斗撞倒在一旁，疯狂地摇晃着眼前的屏幕。

然而这毫无意义，他只能眼看着账户里的钱款数目迅速清零。那些数字在消失的同时，也好像把他的灵魂从身体里抽走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小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看来，你一开始就想错了。中山用的根本不是他自己的声音。”快斗苦笑一声。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明明亲眼见过他用自己的声音转账的！”

“那就是他后来改过了，恐怕他就连那次都是故意让你看见的。可能他早就怀疑你的真实意图了。”

“那他现在用的是谁的声音？谁的声音？！”

“也许，是他妻子或者儿子的，也许是别的某个人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死在外面了，而且这个系统设定为只要输入错一次就自动清除数据。看来，他从没真正相信任何人。这笔钱，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用得成。就算他死了，他也要把它带进坟墓去。”

“不！不！！！”小野拼命摇头，疯狂地哭喊着，突然他猛地咳嗽一声，大口吐出一滩鲜血喷在面具上。

“阿诚，你怎么了？”快斗赶紧过来查看。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头很晕，眼前一片模糊，胸口很难受，难道是甲醛中毒？可是防毒面具不该这么快失效才对。”

“难道，不止涂料，他们连防毒面具用的也是劣质品？怪不得中山根本不戴，他知道戴了也没用，唯一的生路就是赶快逃出去。”快斗不禁暗自有些庆幸自己之前使用了自备的面具。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小野诚一瘫倒在地上，缓缓摘下了无用的面具，眼神里已经毫无刚才的神采，只剩下无尽的不甘、失落和绝望，“我算计了这么久，布置了这么多，到头来，还是被中山那个死人摆了一道？呵呵呵，哈哈，我都干了些什么？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阿诚。”快斗尽管刚才还对他十分厌恶，可是现在却又遏制不住地有点可怜他，“别想这么多了，我先带你出去，你需要接受治疗。”

“呵呵，不必了。”小野跪在地上，苦笑着摇了摇头。

“阿诚。你不能放弃，铃奈还在外面等着你想办法救她呢！”

“算了，我累了。我没有办法救铃奈，我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已经无可留恋了。”小野按下遥控器，打开了装着天赐恩宠的展柜和窗户，“那边有个盒子，你把它装进去，从窗户逃走吧。外面有根水管，以你的身手，平安落地不成问题。还有，这是我用假名暗中订下的大型集装箱储物柜的收据和钥匙，你的装备适用的新零件都在里面，地址也写得很清楚。对不起，快斗，我利用并且打伤了你，这颗钻石就当是我作为一个老朋友给你的一点小小的补偿，虽然你可能已经不再拿我当朋友了，咳咳！”

“那你呢？”快斗有些不安地问道，他其实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铃奈就要死了，我怎么可以抛下她一个人在那个冰冷的世界？我要去找她，这次我一定要和父母一起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再受任何的伤害。”小野脸上挂着让人惊悚的笑容，缓缓摸出了一个打火机。

“不，阿诚。你这么想是错的！我们都还年轻，人生里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等着我们去发现，去追求，你——”

“也许你说的是真的，可那些东西对我而言，已经没有吸引力了。”小野把手放在点火开关上，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快走吧，不然我只能连你一起烧死了。你知道我是做得出来的。”

快斗眼神里全是不甘，他真的很想冲上去，可是已经受伤的他只靠一条胳膊，根本使不上力，而且格斗术也不是他的强项。

他的确不能死在这里，父亲的死因还没有查明，幕后的真相仍在迷雾之中，他不能不明不白地把自己的命搭在这个无谓的地方。可惜他实在不善于这种说服别人的艺术，如果那个小鬼在就好了。

此时他忽然无比想念那个戴着眼镜，总是给他制造麻烦的小侦探，但他这次是怎么也不可能赶得上了。

临跳出窗户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阿诚，我——”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小野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快走。

那个白色的身影刚刚消失在窗口，小野诚一就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不过，他对此也无所谓了。

他最后能感觉到的，只有月亮照在打火机外壳上反射出的微光。在那点光明后面，他似乎看到了，一张如花的笑靥正走过来，朝他伸出双手。

“哥哥，快来啊！”

“铃奈·······”这是他微笑着按下打火机开关前，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声音。

快斗刚落到地面，头顶就传来一声闷响，如同夏日阵雨前的滚滚雷声一般让人不安。

“不好！”他顾不得还在流血的伤口，按住肩膀赶紧加快脚步飞奔起来。

紧接着，霹雳一般的爆炸声就伴随着火焰，裹挟着各种杂物冲出窗户，从高层直落地面，他刚才站的地方瞬间被砸出一个大坑。

他回过头来，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大楼，忽然很想大哭一场。

可是最后，他只是静静地打开盒子，做了一项例行公事的步骤。

果然也不是这颗。月光之下，他顿时竟然觉得轻松了不少。自从他成为基德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当他发现宝石不是他要找的那颗之后，丝毫没有失望，甚至有些如释重负。也许在他心里，根本不希望这颗让他增添了这么多痛苦记忆的钻石，成为那颗独一无二的潘多拉。

呼，他长长舒了口气，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把它还回去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远处急速接近的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他终归还是来了，可惜，要是能再早一点——

快斗笑了：我这是怎么了？我根本没资格责怪他的迟到，他已经非常努力也很了不起了。没能提早发现那是假钻石，是因为他进大楼时那张通告已经被揭下来了。这一次，不是他的错，也不是我的错，甚至不全是小野的错。

那么是谁的错呢？也许，是这个世界的错。这次，它没有能够对好人慈悲一点，对坏人再严厉一些。

你来得正好，小侦探，那就再次拜托你了。他在心里默念着，轻轻地把钻石放回盒子，又更轻柔地放在地上。

接下来先得去疗伤，还要赶紧让寺井去小野之前说过的地方把换掉的装备收回来。至于装备是不是真在那里，其实他也没把握，尤其是在小野已经把他耍了一次又一次之后。但是，他却仍然选择相信朋友，不管小野还拿不拿他当朋友。

寺井那个老头，大概已经急疯了吧。还好他是个坚决执行我指示的人，不然要是他忍不住跑过来，我现在说不定还得分心去救他。

想到自己对他曾经的怀疑，快斗心里竟升起一丝歉意。

还是赶快去和他汇合，省得他继续担心。

临走之前，按住左肩伤口的他忍不住最后一次回了一下头。

这次，泪水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