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7 会发光的人

乔楚生自从昨天接了白慧媛从北平来的电话，就愈发有点忍不住想见她。算算离上次从北平回来也就刚过一周。没办法，谁让热恋中的人总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又是周六的中午时分，乔楚生敲了敲白慧媛在朗润园的屋门。没人应门。他有点失望，早知道不搞突然袭击了。问了隔壁的邻居，才知道今天是胡适先生在美国的导师John Dewey来北大讲座的日子。白慧媛作为受邀的座谈组成员（Panel members），去了北三红楼。乔楚生在校园里转了好一会才找到地方，他还有点纳闷，怎么今天校园里都不见人呢。就算放假，上次来路上还见到不少呢。等他看到红楼二楼讲座现场的盛况，他才明白，原来师生都聚在这了。

北大的讲座是面向公众开放的，想来听的都可以。乔楚生瞧着这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满满当当的教室，只得在最后面靠墙的位置勉强找个角落站着。这是他第一次见着白慧媛工作的样子。

台上John Dewey正在做主旨报告，是关于他实验主义（Pragmatism）教育哲学的根本观念。旁边主席台的座谈小组，除了白慧媛，还有适之先生、孟真、和岱山。Dewey的主旨报告持续了45分钟，乔楚生进来时已经是最后10分钟了。报告结束后，座谈小组成员先是各自发表了对报告中观点的评论，大家你来我往讨论的激烈。台下的学生们也追着提了各种问题。原定60分钟的座谈，因为讨论的精彩和学生的热情，生生拖了半小时才算结束。

虽说乔楚生对这座谈的内容并不感兴趣，却看得十分投入，因着他见到了白慧媛的另一面。生活里的她无论对他还是身边的人，总是那么温和从容，说话的语调也是不疾不徐。而讲台上的她却是如此的犀利。他觉得，站在讲台上的白慧媛是个会发光的人。他对白慧媛的欣赏是真，他的担忧也是真。他担心自己不能在白慧媛热爱的事业上给她任何的助力。

随着学生们逐渐散去，白慧媛才惊喜的看到教室后面的乔楚生。她和适之先生说了下不去参加一会的午餐会了，快步向乔楚生走去，不顾周围学生的眼光，跳到了他的身上。

乔楚生接住她赶忙放下

乔楚生注意点，周围这么多学生看着呢，你为人师表的形象呢？

白慧媛我开心嘛！过来了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不是不让你折腾嘛！

乔楚生你这话到底是让不让我来啊？

白慧媛心里想你自然愿意你来，又怕你太折腾，心疼你呗。

白慧媛走，吃饭去，我都饿了。

白慧媛拉着乔楚生就往外走。

乔楚生不和你同事们一起吃？

白慧媛跟他们比，还是老公比较重要嘛！

乔楚生叫我什么？

白慧媛一兴奋，就忘了民国时代男女朋友还没有互称老公老婆的习惯。但她决定将错将错吧，反正也准备带他见家长啦！

白慧媛叫你老公不是早晚的事么？怎么，你对这个称谓有意见？

乔楚生哪能呢！来，再叫一声老公听听。

说着，乔楚生还附身到白慧媛的耳边。

白慧媛老公~~~~，走吧，先吃饭去，不然你的老婆就要饿扁啦。

白慧媛故意拖长了声音，这一声老公，叫的那叫一个百转千回。

白慧媛带着乔楚生七拐八拐的来到学校附近的一条小巷里，在一家炙子烤肉摊儿前坐下。乔楚生看了眼周围简陋得过分的环境

乔楚生在这吃？

白慧媛对呀，北平的炙子烤肉，不可不尝啊! 怎么，当了乔四爷就吃不了路边摊了？

乔楚生我什么时候讲究过吃？我这不是觉得这环境有点委屈我们白教授么！

白慧媛教授就应该吃宫廷御宴西餐牛排？！

落座没一会，老板就端上了烤炉，放上了烤肉的铁板，剩下的就交给食客自己动手了。

白慧媛从手袋里拿出她的手帕，像餐巾一样帮乔楚生垫在了风衣前。

乔楚生你垫着吧，我没事。

白慧媛溅到我身上没事呀，我有衣服换!

白慧媛你坐着就好，我来烤。

白慧媛把烤好的肉沾了干碟，递到乔楚生的嘴边

白慧媛来，尝尝看。

乔楚生好吃。

乔楚生接过白慧媛手中的烤肉夹子，细细翻着面，再把烤好的一片片都放在白慧媛面前的碟子里。看着她吃的又香又诱人。。

乔楚生有那么好吃么？

白慧媛嘴里嚼着肉囫囵的说着

白慧媛当然了，你别光烤，自己也吃呀。

一月底的北平，气温已经零下了。白慧媛估计乔楚生肯定是连家都没回，在巡捕房换了当天穿的便服就出来了，所以身上西服之外只套了风衣。她想着这个天气，尽管守着炉子，也还是冷的。

白慧媛老板，再来二两烧酒。两个杯子。

烤肉摊主好嘞！

乔楚生给白慧媛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乔楚生这杯准备敬什么？

白慧媛敬爱人！

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作者这个John Dewey访华的时间和历史有些冲突，没办法，1936年初真没有大师访华。。。只能小小的篡改一下了。文中其他历史事件、出现的重要场景（比如德大、饽饽铺、邵先生的花厅等）和历史人物都真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