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颂（3）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可我却从那一对新人的眼睛里看见了无尽的悲伤。

若玉笑着，一步步地走向同样一身红衣的蓝楚之。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悲喜。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望向楚之的时候，即使红纱掩面，我依旧能看到那头纱之下楚之的眼泪。也许，今天这场婚礼就是揭开蓝楚之和若玉大婚的秘密的时候了。

“楚之姑姑和姑父真的很般配呢！”身旁不记得是哪个长老门下的师妹这样对我说。我转头看着师妹眼中的羡慕的欣喜，心头没有什么同感，只是觉得无比的沉重。

似乎，姑苏蓝氏的弟子都忘记了楚之回来时的狼狈。我虽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与若玉，怕是很难相守。这一点，想必他们自己也是知道的。

我又向堂上望去，那对新人拜了苍天白日，拜过高堂长兄，相望夫妻对拜......当新郎揭开新娘的头纱的那刻，若玉眼睛里温柔的笑达到了眼底，他轻抚着她的面颊，像是在喃喃自语：“我终于娶到你了......可下一刻，梦就要醒了......夫人，对不起。”

蓝楚之早已泪流满面。她握着若玉的手，泣不成声：“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我该早一些悔悟，也该早一些看到你的。”

婚礼的当天，是个好天气。但就是这样的好天气，居然青天白日里响起了惊雷，像极了九天的雷劫，不是渡劫成仙，而是降罚。

姑苏蓝氏所有人都像是旁观者，被天界的一道屏障隔绝在结界里，看着新娘和新郎的悲欢离合。

今日不请自来的，大抵是两位仙君。一位一身白衣清风朗月，眼睛里是三界众生；一位金色铠甲眉目如画，面无表情。

“师兄，求求你。放过若玉吧！不论从前在天界还是在旭阳峰，你都是疼爱楚之的，对不对？师兄！”蓝楚之就穿着那身火红嫁衣扑倒在白衣仙人的脚下，苦苦哀求，那身红衣上早已布满尘埃。

而若玉倒在了金色铠甲的仙人的剑下，嘴角处带着鲜血，可他依旧是那副眉眼含笑温柔的模样望着楚之的方向，深深唤了一声夫人，又抬眼看向现在居高临下的羲玄太子。

他说：“曾经我是羡慕你的，司凤。不过现在我成功拥抱了我的月亮，我不会再羡慕你了，禹司凤......谢谢你对楚之的十世付出视而不见，哈哈哈哈......”

若玉是笑着的，可却也是哭着的。

蓝楚之踉踉跄跄的起身跑到了若玉身旁，推开了禹司凤，将若玉搂进了自己怀里，灵力像是不要命的往他的身体里输送，疯魔似的念叨着：“没事的，会没事的......”

蓝楚之的话也只能是安慰自己的托辞罢了，若玉的妖丹早在几年前毁掉了，现在的样子也不过是在苦苦支撑着罢了。他在支撑着拥抱他的月亮。

昔年，柏麟帝君的小师妹对天界的羲玄太子一往情深，只是太子殿下对战神将军青睐有加，战神对柏麟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后来的十世轮回，又是一场追逐，羲玄追着战神，楚之追着羲玄。

第十世，姑苏蓝氏蓝楚之对离泽宫禹司凤一见钟情，又是新一轮的追逐。而离泽宫的若玉，一直都记挂着小时候帮过自己和妹妹的那一轮月亮。

她追着别人，他便守着他的月亮。

好在，后来，他的月亮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到了他。他也能够如偿所愿的拥抱了他的月亮。可是，时间太短了。

若玉笑着伸手为楚之擦去眼泪，他还是那样的：“别哭啊，你一哭，我就又要想法子哄你了，这次也不知道又要准备多久了......”

蓝楚之慌乱擦着眼泪，强扯出一个笑：“我不哭，你也别想法子哄我，你就一直呆在我身边陪着我好不好？”

好吗？当然好啊。若玉想一直陪着月亮，至死都想的。

蓝楚之怀中若玉的尸身冷却，她却还是紧紧搂着他。她这次没哭，因为哭了，也再也不会有一个傻子追着小心翼翼的来哄她了。

“楚之......”禹司凤的眼睛里出现了挣扎，声音极尽温柔，伸手想去触碰蓝楚之，却被女人一掌拍开。

她抬眼望他，平静的眼神犹如一潭死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那份光亮与悸动。现在的他们两个，就像是两个陌生人一般。

禹司凤讪讪的收回了手，好似不甘心一般，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

柏麟帝君似是不忍，对着蓝楚之出言相劝：“楚之，这只金翅鸟妖只会阻碍你修行，勿要执迷不悟。难道你不想重回天界吗？”

蓝楚之垂下眼看着怀中若玉冰凉的尸体，苦笑着摇头：“不了，师兄。就这样吧。没了他，那冰冷的仙途还有什么有趣的呢？”

“执迷不悟！他是在误你！”柏麟一脸恼怒，一甩衣袖，恨铁不成钢。

“师兄，从前是楚之不懂。而现在楚之清醒了，不属于我的永远不属于我。从前是我痴心妄想，总以为一直追逐着，最后总会如愿。可是，人家是厌烦我的......”

“不是的！楚之!”禹司凤的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他开口想辩解着什么，可蓝楚之却不想再听了。

“师兄，从前没人肯渡我。现在，我被他渡成了人。”

或许这就是另一种的，我欲渡你为仙，却被你渡成了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