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捉鬼

三人跟随着老道士来到他在镇上的临时住所，刚坐下不久就听到有人在敲门。老道士吼了一嗓：

　　“门没关，自己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贾商，贾商看见大堂坐着的不仅有老道士，还有三位从未谋面的年轻人，颇感意外。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对老道士笑道：

　　“道长，今日的驱邪咒可有做好？”

　　老道士拿出刚才裹起的包裹，从中拿出一大堆符咒递给贾商，有紫金符咒，有红纸符咒，也有黄纸符咒。

　　“道长，这是？”贾商很意外，老道士给他的是平日数倍的数量。

　　“这是全镇人的份量，你的还是那么多，剩下的帮老夫转交给其他不愿离去的镇民。”老道士说道，又阻止了贾商掏钱的动作。

　　“这是最后的一批符咒，就当我送于你们的。”

　　“这...道长可是要抛弃我等？”贾商的脸色有些难看，如果这个镇子没有了老道士，剩下的人只怕不出一晚就会被鬼怪吸尽阳气而亡。

　　老道士摆摆手，指了指神态自若的无涯子三人，对贾商解释道：

　　“这三位是老夫请来的帮手，今夜子时老夫就会与三位侠士上山，永除后患。若是我们成功，想必鬼怪们必会反扑，今晚你们将遭到的威胁就更加巨大。所以，请务必警告他们贴好符咒后就不要再打开门窗，就算外面动静再大也要按耐住自己。”

　　老道士神态严峻，一扫之前赖皮的形象。贾商点点头，坚定地回答：

　　“不管成功与否，我莫向乾代替平安镇的居民感谢道长与三位侠士，祝你们一帆风顺，平安归来。”

　　莫向乾对老道士与无涯子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迅速转身去镇上分发老道士的符咒。

　　“看不出来你还挺受人尊敬。”陈乐笑道。

　　“那可不是，老夫是谁？哪像你这毛头小子，人与鬼都能分不清。”老道士一边嘲笑陈乐，一边提起桌上的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口。

　　“喝吧喝吧，等到晚上喝醉了就把你一个人扔上山去，我看你会落得个什么下场。”陈乐理亏在先，说不过老道士，只得威胁他。

　　“小子，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你家公子既然答应老夫要陪我上山，那就一定得陪老夫上山。若是食言，死后可是要下地府被油炸的。”老道士并不在意陈乐幼稚的威胁，反而恐吓他了一番。

　　“切，食言又如何，小爷我之前可是山贼，死后那是必定会下地府油炸的，不差你这一个。”陈乐不但没有反省，反而以此为荣。

　　“你是山贼？”老道士撑着带有醉意的双眸上下打量了一番陈乐。“不可能，你人都没杀过，怎么可能当山贼？”

　　陈乐大惊。

　　“你怎么知道我没杀过人？”

　　老道士又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杀了人后就会有业障缠身。而你身上没有一丝业障，自然不可能杀过人。”

　　“嘿，还真神了，你连业障也瞧得出？”陈乐对老道士的本事有了兴趣。

　　老道士不屑地说：“那是自然，不就是瞧个业障吗？看把你稀奇得，老夫还能看见你的姻缘命线呢。”

　　“什么样的？快给小爷说说。”陈乐兴奋地将手递给老道士，以为他与江湖上算命的一般。不料老道士将他打掉，嘴里还说道：“你把老夫当成那些江湖骗子吗？老夫能看得见是因为老夫开了天眼，能看见人身上的各种因果线。当然，你若是想要老夫帮你瞧瞧也可以，但是首先”老道士将右手摊开，放在陈乐面前。“你要给钱。”

　　“可去你的吧，你这不也是江湖骗子吗？还开天眼，开狗眼差不多。”陈乐愤怒地将老道士的手掌拍开，跑去无涯子身边悄悄说：

　　“无涯子道长，你开没开天眼？”

　　无涯子摇摇头，向陈乐解释道：“开天眼是修为高深后的表现，并不是一种门可以修炼的仙法。”

　　陈乐听后，十分震惊。感情那老道还是个得道高人？于是他又跑回去问老道士：

　　“敢问道长渡过几个劫数了？”

　　老道长转过头，给了陈乐一个头槌。

　　“妈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没听见那个别想钱叫老夫侠士吗？老夫要是修的仙道，直接就冲上去把这山头给他奶奶的夷平咯，哪还需要你这瓜娃子来打下手？”

　　陈乐吃痛，愤怒地吼道：“你奶奶的，侠道就侠道，你撞老子作甚！”又转头问无涯子：“无涯子道长，你不是说这是修为高深的表现吗？怎么这个老道是个废物啊？”

　　无涯子摊开手说：“我没说是仙道的修为啊，无论是仙道侠道，功德的修为到了自然就会开天眼。”

　　陈乐捂着脑门抱怨：“那你怎么不说清楚啊！”

　　无涯子嘿嘿一笑，不再出声。倒是老道士对无涯子感了兴趣，起身凑过来问：

　　“你小子是道士？走的还是仙道？”

　　无涯子点点头，老道士见无涯子承认，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嫉妒。

　　“妈的，要是老夫早个十年就踏上修行的道路，也不至于只能走这侠道。”

　　嫉妒到深处，老道士又给自己灌了口酒，起身向房内走去，边走边骂。

　　“去他奶奶的命运，操他奶奶的命中注定。”

　　临近子时，老道士砰的一声踹开房门。此时的老道士已经没有方才那般邋遢，而是穿着道服，背着桃木剑，戴着混元巾，昂首挺胸地从卧房走出。另一边消失了一下午的红衣也从厢房走出，换上了无涯子第一次遇见她时所穿的红色战裙，背负着自己那柄独一无二的长枪。

　　老道士欣赏了一番红衣后，称赞她道：“你这穿得可真不像个女子。”

　　红衣瞥了他一眼，并未理会。老道士在红衣这里碰了个钉子，自然要在陈乐身上找回来。

　　“我说你这毛头小子，能不能去换身装备？你穿这样是上山砍材的吗？”

　　陈乐依然穿着他的布衣布鞋。面对老道士突然的指责，陈乐不甘示弱。

　　“那你呢？你这是人模狗样还是狗扮人样？”

　　两人伴了一会儿嘴后，老道士见三人间紧张的气氛松弛下来后，拍了拍手，指着夜空喊道：

　　“出发！跟道爷我捉鬼去吧！”

　　半个时辰后，四人来到黄袍山脚。此时黄袍山一片漆黑，若不是有老道士的油灯，只怕红衣会认为又回到了那条孤寂的隧道。此刻已经过了子时，按照老道士的说法，再有半个时辰鬼怪们就会从出现，到附近去寻找‘食物’。而老道士的计划是捉一直落单的小鬼，然后逼问它们的老巢。

　　“老头，我认为你这方案不靠谱。”陈乐第一个跳起出来反对。“先不说抓不抓得到落单的小鬼的问题，我们现在在这里站着你就不怕山里的鬼怪第一时间来吸我们吗？”

　　的确，他们四人就这样堂堂正正地站在大道上一字排开，就像是在对山里地的鬼怪说我们在这里等你一样。

　　“幼稚，难道你认为躲起来就有用了？鬼怪可不是靠眼睛觅食。”老道士对陈乐的反对十分不屑，随后从兜里掏出一套无涯子从未见过的法阵。

　　“这是阴灵阵，能够遮盖住我们身上的阳气。到时候那群鬼怪看见我们就像是看见自己拉的屎一样，会远远跑开的。”老道士说完后就开始怪笑，对自己的比喻表示很满意。

　　效果果然拔群，他看见红衣的脸庞已经浮现出了厌恶的神色。但无涯子却毫不在意，并且对这法阵十分感兴趣，想要立刻研究研究。老道士当然不会让他现在就开始研究，迅速地在四周补好法阵，回到原位等待鬼怪的到来。

　　“我说，到时候要怎么捉鬼呢？你是不是有特制的那种捆鬼的绳索？不如让我来怎样？我特别会捆人。”陈乐又凑过来问。

　　“绳索？你的意思是你要拿着这种绳索走到鬼怪身边捆住它？”老道士反问。

　　“对啊，不然怎么捆？”陈乐有些疑惑。

　　“如果你看到一坨屎会动，还向你走来，你什么反应？”老道士又开始了他奇妙地比喻。

　　“跑。”陈乐想象了一下，下意识地说。

　　“那不就对了？你怎么捆它？”

　　“你们帮我控制住他啊，不让他跑不就行了。”

　　“想法不错，可惜老夫莫得你想象中的绳索。”

　　陈乐不再与老道士废话，而是飞快地跑到一边等候鬼怪下山。

　　不多时，一团阴云从山顶浮现。阴云飞快地从山顶飞到山脚，来到四人头顶。无涯子清晰地看见阴云内部有着无数的鬼怪在挣扎，在兴奋地嚎叫。突然，阴云爆开，里面的鬼怪被阴云甩向四周，有些向平安镇飞去，有些向附近的村落飞去，还有些去向了更远的地方。还有一部分鬼怪没能被冲击力甩飞，而是降落在四人附近，只是他们一降落就紧跟着部队的脚步，彷佛没看见这里有活人似的，飞一般地逃离了法阵所在的范围。

　　“看来在它们眼里，我们真的就是一坨屎。”陈乐掩面痛诉。

　　这时，老道士发现了目标：一个看起来像是幼年期的鬼怪，正迷茫地看着四周，不知道自该去哪里。

　　“毛头小子，这个拿去。”老道士不知道扔给陈乐何物，陈乐接过一看，这竟是一个骨灰盒。

　　“他奶奶的，你这是咒我死啊。”陈乐勃然大怒，准备摔坏这个不祥之物。

　　“你小子懂个屁，等我抓住他后你就用这个‘捆’住它，明白了吗？”老道士恨铁不成钢，巴不得冲过来给陈乐两耳光。

　　“明白了！”陈乐立马变脸，并将‘骨灰盒’牢牢地抱在怀里。

　　“小道友你跟老夫去限制那边那个小鬼，姑娘你注意四周，如果有鬼怪出现立刻告诉我们。”老道士指着不远处的目标说。

　　“好。”无涯子和红衣齐声回答。

　　老道士对着三人点点头，蹑手蹑脚地走向还在迷茫的小鬼。无涯子跟在他身边，随时准备用法术支援老道士，而陈乐则是紧张地跟在二人身后，等二人捉到鬼后立马将他装进怀里的‘骨灰盒’。

　　老道士从身后抽出桃木剑，左手在怀里掏了个黑黑的药丸出来，轻轻将药丸扔到离法阵不远处的地方。小鬼看到药丸后，就仿佛看到了一顿美餐，本是空无一物的眼眶中竟隐隐能感觉里面射出渴望的神态，但一旁的‘大便’却又让小鬼颇有犹豫。三人耐心等待着，红衣也警惕着四周。

　　终于，小鬼忍耐不住饥饿，猛地扑上前想要拿走那颗药丸。就在它即将接触到药丸的一霎那，老道士突然冲出法阵，提起桃木剑对准小鬼猛地一刺。小鬼被桃木剑刺穿，发出凄厉的惨叫，顿时想要逃跑，老道士连忙向无涯子救援。

　　“快来抓住它！！”

　　无涯子心领神会，右手迅速捏完法印。

　　“镇！”

　　只见小鬼刚挣脱桃木剑，天上突然浮现一座黄金色的山河印向它镇压来。小鬼被突如其来的压力压在地面动弹不得，只得继续发出裂人心肺的惨叫。

　　“小子，捆它！”老道士回头对陈乐吼道。

　　“东边有五只鬼怪过来了！”红衣突然对三人大喊。

　　“快！”老道士急了，陈乐也急了，刚迈出半步便摔倒在地。‘骨灰盒’也脱手而出。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老道士突然起身抓住半空中的骨灰盒，随后立马转身向镇压在山河印下的小鬼捉去，无涯子看准时机解除法术。老道士的手刚接触小鬼，丝丝黑气从老道长掌间冒出。小鬼仿佛受了巨大的伤害，尖叫声愈来愈烈，而从老道长的脸上看出他也十分痛苦。在剧烈的疼痛感的刺激下，老道长迅速将小鬼丢进‘骨灰盒’，并盖上盖子，贴上五张符咒。

　　“快回来！那鬼怪就在你身边！”红衣的声音突然传来。老道士抬头一看，五只巨大的黑色利爪正朝着他的天灵盖袭来。眼看鬼怪的利爪就要降临，无涯子突然冲出法阵，捡起老道士的桃木剑以圆弧斩的姿势向五只利爪同时砍去。桃木剑砍在利爪上，利爪与桃木剑都冒出黑色的气流，就如同方才老道士抓住小鬼一般。无涯子惊讶地看了一眼老道士一眼，但时间不允许他去追问，而是抓起虚脱的老道士冲回法阵里。法阵外的鬼怪看见原本的美餐就这样消失在一摊‘污秽之物’里，疑惑地绕了一圈后就离开了此地。

　　法阵里，无涯子看着气喘吁吁地老道士沉默不语。等老道士缓过神来后，无涯子将桃木剑递给他。

　　“谢谢你了小道友。”老道士对无涯子报以感激的微笑，无涯子也回以微笑。

　　红衣也来到二人身边，好奇地打量着老道士手里的‘骨灰盒’。只有陈乐一人躲在角落久久地不说话。

　　老道士瞧见陈乐那般颓废的姿态，抄起手里的骨灰盒向他砸去。陈乐吃痛，捡起骨灰盒迷茫地看着老道士。

　　“你是个大娘们吗？搁那儿憋着生娃？”

　　陈乐看着老道士额头的汗珠与脸上的微笑，千言万物在心间里盘旋，最后编成一句话：

　　“去你的，你才生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