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天际泛起鱼肚白,小岛渐渐苏醒。
天空是不纯粹的白。
泰尔丝的凌晨起了雾,空气中飘浮着不安分的雾霾因子。
在雾里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房屋里亮的昏黄灯光。
一只狸花猫蹿到围墙边上,似乎刚睡醒没多久,神情慵懒的它肆意的舒展着身子,随后又晃了晃小脑袋。
它舔了舔爪子,迈着优雅的步伐在墙头上走了一小段距离,鼻头时不时耸动,似乎在寻找可以吃的食物。
碧绿色的瞳孔在雾里散发着幽幽寒光。
空气中悠悠传来橘子的气味,异常的浓烈。
对于猫科动物敏感的嗅觉来说,这可是极其刺鼻。
狸花猫人性化的用爪子捂住鼻子,随即往后退了一小步,浑身毛发炸起,作龇牙状对着少年。
“喵!— —”
而后迅速跳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倚着柱子的金发少年半阖着眼,神情自若的抬起手在橘子上又咬了一口。
“笨蛋呢”
轻飘飘的一句,很快就在雾气中消失不见。
周围很安静,家里的男主人早就前往道馆,女主人还陷入熟睡中。
少年慢悠悠的穿过长廊,雾不多但也不少,也很影响行动,不过对安来说不算什么。
他抬起手连皮带肉夹杂着籽的咬了一口橘子。
还是面无表情的那种。
吃完后,安摸了一下衣兜里的橘子,用黏糊糊的手拉起帽子戴上,遮住在昏暗中依然显眼的金发。
走出门外,依旧一片模糊。
安走了一段距离,嘴里嘀咕几句,扭头对着门口吐了一下舌头。
“略。”
凌晨的街道没有白日的喧嚣,空旷的大街上一个人影也见不到,显得异常冷清。
周围还有一团团划不开的雾气,不远处的房子亮着灯,里面是一家人的休闲时间。
朦胧感的窗玻璃隔开所有声音,莫名的,耳边响起仿佛人在交谈的嘈杂声,脑袋嗡嗡作响,使他一阵耳鸣。
安忍不住捂住额头,垂下眼眸,遮掩了眸中的情绪,似嘲非嘲的嗤笑一声。
“什么嘛……”
整个世界灰蒙蒙一片。
……
“…嗯?你在外面干什么?”
安放下一只手抬头瞥他一眼,嗤笑道:“没看到吗,思考人生啊。”
阿尔法笑道:“我是没想到你思考人生是蹲在墙角思考。”
安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撇嘴。
“呿”
阿尔法笑容不变。
“我似乎听到有人呿了一声哦。”
安笑眯眯的回答:“什么,你听到有人‘呿’,了一声吗,我完全没有听到呢。”
“喂”
阿尔法无奈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头发,“算了,想必你还没有吃过东西,我刚从岛上的面包店回来。”
“走吧。”
……
…………
道馆除了安格斯、阿尔法,还有几个与阿尔法年龄相仿的少年在练习挥刀。
“怎么,吵架了?”
阿尔法慢慢调整着呼吸频率,挥动的木刀带起阵阵凉风,也为安吹走空气的闷热。
安坐在地上啃着橘子,闻声分了一些目光看一眼他,“是啊,满意了?”
阿尔法嘴角微微上扬,压下幸灾乐祸的笑意,“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手上的练习保持依旧。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就听到安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哈哈,真好笑。”
话音刚落,短时间又安静下来。
阿尔法抿平嘴角,紫宝石般的眸子闪过一丝犹豫,身子熟练的转身向前突刺。
好吧,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但,当事情真的如他所想的进行下来,他开始发现这是个圈,这需要人顶替上去。
安抬起头,碎发滑落半遮住眼睛,“啊啊,都怪阿尔法,明明我都快成功了。”
小孩这样抱怨着,语气软得不存在。
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喂,安,和我比一场吧?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刀剑什么的我可不会。”话虽是这么说,但也没有拒绝。
两人执刀对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安执着刀攻向阿尔法。
木刀攻来,阿尔法淡定接下,安的确没有练过刀,刀法毫无规律,杂乱无章,很符合初学者,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可以说是常见。
不过,安仿佛看透自己的招式一般,总能在最后那一下躲过。
阿尔法侧身躲过,刀尖不轻不重点在小孩手腕上,安下意识松手,随后在落地前快速捞起,右脚一扭高高抬起。
阿尔法反手挡住踢向腹部的脚,不可置信的看着安,“喂,你犯规!”
安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在偷袭成功后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毕竟我不会嘛!”
“臭小鬼。”握着刀柄的食指和大拇指搓了搓,并慢慢握紧。
两人再次拉进距离。
在这相互试探中,两人莫名较劲起来。
最后,安像是厌倦了一样,动作中带些许敷衍,阿尔法抓住机会,木刀被压下,刀尖距离颈部不过是几厘米的距离。
这场莫名的比赛,是阿尔法赢了。
“不玩了不玩了!一点也不好玩!”
安就像是输了耍小性子不起来的小孩一样,咸鱼般的躺在地上不起来。
*
黑暗,唯有昏黄灯光亮着。
寂静,到处叫嚣着死亡的气息。
阴冷,潮湿,见不到光的角落肆意生长着青苔。
通往黑暗深处的石板路,沾着斑驳的痕迹。
……
这里是泰尔丝监狱。
关押着罪犯,以及青少年罪犯。
凡是被关进这里的人,无人生还。
至少,现在是这样。
踏踏— —
脚步声在这监狱被无限放大,仿佛是踏在人心上一般。
…必须要赶快告诉监区长才行。
青年的步伐急促,似乎有很重要的事,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放慢了脚步。
昏暗的房间里。
穆德疾步走进房间,面色微怒。
“您真的不可理喻— —”话语在吐露后愈渐小声,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穆德在副监狱长看过来时收敛了情绪,重新正色道:“您的做法是不是过于粗暴了一些。”
这可不是‘粗暴一些’,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
站在门口的狱警回想起之前在审刑室的场景。
哪有刚进去就下死刑的,只不过是偷了几块面包……
不过,也该习惯了,都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麦尔斯副监狱长总是一幅轻浮的样子,每次跟他说话穆德都会被气得磨牙。
“监区长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可是按规矩办事的。”
穆德眉毛皱起,压下心中的不悦,企图跟副监狱长讲道理,“可是规矩里面也规定过从轻发落,这个词。”
副监狱长在这方面毫不松口,“人会犯错的机率是百分百,所以我便从根源入手。”
穆德烦躁的松了松领带,“您这是找到根源并且连根拔起,一丁点都不剩!”
“你懂什么,这是防止二次犯罪!”
穆德深吸一口气:“…人是会犯错,但也会改过,您不能因为他偷了几块买面包的钱就下死刑,您这是在滥用权力!”
不止是这一次,这几年都出现了这样的问题,穆德也不止一次来找副监狱长,但耐不住人家是目前为止监狱里最高的位置。
“你知道他会改过吗,他说的你会信吗?有些人就是屡教不改!”副监狱长显然也气上头了,他掏出手枪扔到桌面上,厉声呵斥:“穆德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监狱长不在,你就来命令我吗?!”
这话说的仿佛错在穆德,这要是传出去肯定会变了味。
穆德见状压住怒火,连忙道歉:“……抱歉,副监狱长,是我疏忽了,请您歇气。”
现在还不是时候,监狱里有很多人都偏向于副监狱长,监狱长不在,此时的他们处于劣势。
见穆德识趣,麦尔斯也不打算斤斤计较下去,对他摆摆手,“算了,就这样吧,你先回去工作吧。”
穆德略微苦涩的笑了一下,“……是”
出门后穆德才发现自己的副监区长正在外面等着。
监狱的隔音效果一向不怎么样,不用问,拉达姆也知道。
穆德边走边问:“怎么样了?”
“我联系上监狱长的人了,但是他不在。”
“那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只知道监狱长会回来,但时间不确定。不过我会继续联系的。”
穆德沉思一会,忽然想抽根烟,“你先回去吧,我去抽根烟。”
监狱长有规定过抽烟要到空旷人少的地方。
“是。”
在黑暗中微弱的火光照亮穆德的脸。
深吸一口,穆德看着在监狱巡逻的狱警。
监狱里戒备森严。
现在的监狱,也就只有这一点顺眼。
*
一天,厄休拉从房子走出来,无意间瞄到一闪而过的人,还有地上的水果。
“……”
什么嘛。
厄休拉咂舌,将那篮水果踹到一边,而后离去。
那人影在他走后,从废旧建筑中走出来,默默捡起地上的水果。
次日,厄休拉再次发现地上新的水果和多出来的牛奶。
“……”
他眉头紧锁,啧了一下,用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骂道,“没脑子的蠢货。”
阴影处的人垂下眼眸。
第三天,厄休拉看着同样的东西果断丢进垃圾桶。
又一天,厄休拉看着地面不减反增的东西沉默不语。
“出来。”
他冷声道:“出来。”
女人挪着脚步从阴影中走出来,神情不安的看着他。
“我说过吧,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你当我是没有脑的白痴吗。”
女人急忙比划手势。
厄休拉看不懂,但也知道其中的意思。
“最后一次。”
“不用靠近我。”厄休拉压抑着情绪,“小心你的眼睛。”
“别忘了,我可是杀人犯。”他在强调。
见厄休拉要走,女人急忙拉住他,嘴里发出啊啊呜呜的声音。
“…放手。”
厄休拉甩开手,并没有用力,女人却站不稳的跌坐在地,擦伤了手臂,他的睫毛轻颤,
“带着你的东西滚开。”少年的眼睛逐渐蒙上一片阴霾,将自己与世界隔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