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神 . 隐
两界小战不断的局面结束,在相持了千年后,一场大战终于即将拉开帷幕。
是夜,沉凉殿。
环佩玲琅,叮铃铃地穿过漆黑的甬道,蜿蜒着慢慢迫近,又骤然自门前停驻。
旁人不知,此处竟关押着一位上神。
便是那位千年前自九霄云殿倒下的火神殿下。
那位矜傲瑰丽的天界太子,曾经拥有着极致的风光无两,和人人称羡的高贵权势,父帝母神皆为至尊神祇,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
谁又能想到,如今竟落得这般萧索的境地?
昔日名闻六界的天神,千年后已是无人问津,只瑟瑟蜷在牢狱的角落,期待着体内最后一丝的火元熄灭。
来了。
果然,殿门上繁复的纹路开始扭曲变转,白履自踏上此地起,便处处生霜,雪色的内室内添了层白,比之方才更寒。
“她死了。”
层叠的青袖勾勒出花瓣的形状,落上了一片片鳞样的纹路,非是华丽至极,但也算是精致无两了。
室内唯有的透亮处,男子歪靠在窗边,半阖着目,脸上,手上,发上,身上皆落了霜白,只木然地看向来人。
但见她轻笑一声,灵力凝起,有什么自体内析出,冰冷不在,暖意又回转起来。
“她死了?”
火神张目,神色漠漠然,像是叨念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一般,喃喃低语了数句,又骤然抬头,不甘地紧盯住女人的掌。
那如玉似冰的物什正是她的真身——夏炽冬雪。
“你杀了她。”
早知如此,那日他便该杀了她,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怎么会呢?”
男子削颌被人轻佻地勾起,桃目在对视中渐渐变得赤红,只是了无神力,又被那冰冷的指捏得动弹不得,便只能恨恨地握紧了拳。
仙子明媚一笑,幽深的葡萄眼勾魄摄魂,亦是深不可测地探查着什么。
香魂已散,白茶有毒。
“她自知罪孽深重,不配为神,自然羞存于世,跳了临渊台。”
那双凤目渐渐不可置信,如陷入泥沼的鹿,最后的一丝稻草也被人无情扯断。
“如今身归天地,一清二白,不好吗?”
千年前的那场变乱记忆尤深,如今真身蚀骨的冷意尚未褪去,火神终于变了脸色。
“锦觅,你变了。”
空寂寂的室内回荡着一声的疑问,静默良久,才等到了那人的回答。
“是的呀…”
天后直起身,唇角先是嘲讽一弯,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昔日的我,今日的我,都是我。”
天后敛了笑,打量着那男子,而后摇头嗟叹道:“只是火神还是昔日的火神,竟丝毫也未变呢!”
昔日的畏惧已不在,千年过后,锦觅方知,自己竟也可以变得强大。
不再畏任何事,不惧任何人,也可不为任何人所摆布,不为任何规则所束缚。
她亦可以是她自己。
山中猛虎,救与不救?
当年问爹爹的话,又何曾不是在问她自己?
猛虎有伤,自然要趁早除之。
厉色不过转瞬即逝,天后面色未变,火神自是未能察觉得到。
千年未能,千年后亦未能。
“我若是那时杀了你,便不会见到你今日这般洋洋自得的模样。”
火神踉跄起身,嫌恶地退了数步,蔑然冷笑起来。
“想来润玉也容不得这般心计的女子,锦觅,今日来此处见我,怕也是你背着他罢?”
天后但笑不语,浑不在意地理了理袖摆,绣龙微动,澄澈地眨了眨眼,后老神在在地卧在了霜花之上。
又在偷懒了。
不过此事还是交由她做更为方便一些。
“不劳火神费心,”天后上前一步,火神便后退了一步:“今日一别,怕是要天长地久了。”
“人界缺烟火,你神力低微,就去那处掌火罢。”
语毕,有霸道的灵力穿透灵台,神识模糊之际,火神只听到了一声轻唤。
“亲亲小鱼,醒醒…”
原来她…她还是那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