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碧霞自生了孩子后，天天被屈原圈在房中，说是要好好将养。

碧霞拗不过他，只好在房中憋了一个多月，才允许出房门。

刚哄着两个孩子睡下，碧霞走向书房。

案几上放着屈原新修的宪令，零散的几条，并未书写完成。

碧霞执起书卷，细细看起。

这个时代，还未进入封建君主专制，贵族手中握有的权力非常大，无法真正的做到中央集权，君王的权力就大大削弱。

碧霞心中不禁有些惊讶于屈原的思想，看来他真的听懂了她当年在齐国的那一番话。

“碧霞。”屈原走进书房，“这宪令我还未写完呢。”

碧霞放下书卷，“灵均，变法一事，切不可操之过急，我知道你一心想为楚国百姓做事，可变法一事牵扯太多，我怕你被那些贵族嫉恨。”

屈原拉过碧霞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我知道，若不是楚国已病入骨髓，我也不会如此心急。”

碧霞心中担忧，她知道变法一事是屈原最终人生落败的主要原因，“灵均......我.....”

“怎么了？”见她吞吞吐吐，屈原安抚道，“你放心，大君既授意我变法，我必不会有危险。”

“大君他.....”碧霞紧皱着眉头，“灵均，如果我让你放弃变法，你愿意么？！”

“碧霞，你今日是怎么了？”屈原抚上碧霞的脸，“是不是不舒服？”

碧霞抓着屈原的手，“灵均，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我怕你有危险。”

“傻瓜，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使齐，使越，这么多艰难我都过来了，我现在好好的在楚国你怕什么？”

“不！”碧霞有些犹豫，要说么？怎么说？从何说起？

“碧霞。”见爱妻急的眼眶都红了，屈原心疼的将她搂进怀中，“傻瓜，我没事。”

碧霞挣出他的怀抱，“灵均，如果我说你此次变法必定失败，还有可能赔上屈氏一族。”

屈原有些懵了，“碧霞，我不明白。”

“我知道，我现在这么说你很难相信，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

“我当然记得，所以我才要让楚国有新生，不能任由它再这么颓废下去，你说过没有法制，国将不国。你说的对，秦国有商鞅，楚国有我。”

“可你不会不知道商鞅的下场吧？”

碧霞这一问倒是让屈原不知如何回应，“那是秦国君王无道。”

“不！不是君王无道，是历史必然。”碧霞沉静下来，“灵均，自古以来，革命都是有牺牲的，商鞅他不是死在秦王手上，是死在他自己手上，他的变法，彻底剥夺了贵族的权力，将君主的权力集中化，对秦王而言，他是功臣，对秦国乃至天下而言他的变法是历史的一大步，但是对于朝中贵族而言，他这是要了他们的命。”

碧霞见屈原陷入沉思，继续道，“他确实变法成功了，但秦王若不杀他，如何平衡朝中大臣，如何安抚贵族各大势力，为了皇位，秦王必定要将他处死。”

屈原沉默良久，“他为了秦国而死，屈原敬他。”

碧霞知道，自己劝不住他了，“灵均，你也愿意为了楚国而死对么？”

“碧霞，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今日所言只是近妻子之责，你要如何抉择，是你的自由。”

屈原执起碧霞的手，贴在胸膛，“碧霞，我是不是不该带你回来，也许你当日留在齐国......”

碧霞捂住他的唇，“我很庆幸跟你回来。”

屈原也不再说什么，即便今日孟尝君站在他面前，他依旧舍不得将碧霞交给他。

“灵均，还有一事。”碧霞顿了顿，“大君始终是大君，不管他对你多信任，都不要掉以轻心，君王的心思绝不仅仅是在治国上。”

“你的意思是说大君会认为我功高盖主？”

“是，你一心为了楚国，但大君的心中不仅仅有楚国，还有熊家的皇位，若你锋芒太过，我怕大君忌惮你。”

屈原点头，“夫人说的是。”

七年后

屈府

屈原卸下一身疲惫回到府中，见到庭中的妻子与孩子，脸上漾起一丝笑意。

“爹爹。”屈英率先跑向屈原。

“英儿。”屈原抱起女儿，在她柔嫩的脸蛋上亲了又亲。

碧霞拉着儿子的手走上前，看屈原一脸宠溺地逗弄着女儿，不禁无奈的摇头。

这些年来，屈英生的越来越像碧霞，许是这样的原因，屈原对这个女儿是爱到了心坎里，倒是对儿子严格许多，也不轻易抱他。

碧霞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男孩子确实不应像女孩一般太过呵护，又怕孩子被父亲的区别对待迷失了自信，碧霞只好更多的关注儿子。

“署儿，来，擦擦汗。”碧霞细细的为屈署擦汗。

“母亲，你也擦擦汗。”屈署拿起母亲手中的丝绢，也学着碧霞的样子为她擦汗。

“署儿真乖。”屈原拍了拍儿子的小脑袋。

“英儿也给父亲擦擦。”说着便拿起袖子往屈原脸上抹去。

“英儿也乖。”

“今日母亲过来，说大君让你出题考二位公子，以决定储君人选是么？”碧霞问道。

屈原将女儿交给乳母，拉着碧霞走进书房，“碧霞，你放心，储君人选我绝不干涉，你说的对，这是大君的家事，只不过大君既命我为考官，我自当尽力。”

碧霞点点头，“嗯，只要你公平公正，我想两位公子也不会怪你的。”

屈原搂过碧霞，“碧霞，又让你为我担心了。”

碧霞靠在他胸前，轻声道，“是我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