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宁舒瑟推开德禾轩的门，门口的小厮赶忙俯身，欲要问好，宁舒瑟止住他们的动作，走进了内室。

吴亦凡“云尘，且取些胭脂来点吧。”

***坐在铜镜前，发还未挽，面色苍白，唇也没多少血色，眉头紧蹙，眉角的痣却愈发生动，宁舒瑟抿起唇，走到他身后。

云尘“王爷。”

云尘匆忙俯身，宁舒瑟点点头，坐在了一侧的榻上，旁边的缠枝牡丹翠叶熏炉正冒着清淡的木香。

宁舒瑟“珂怡，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匹逶迤白梅蝉翼纱，得空了，就给王夫送来做几身新衣裳吧。”

一直跟在宁舒瑟的身后的女人应声，***看着镜中的脸，唇上涂了些薄浅的红，看着倒也有了些血色，垂眸，将手里的象牙梳子放进了木匣里。

吴亦凡“我这儿从家中带来了许多衣裳，暂且不缺的。”

宁舒瑟没说什么，看着云尘利落地帮***挽起发，拿起珂怡手里的盒子，取出一顶紫金玉冠。

宁舒瑟“给王夫戴上这个。”

云尘应声，轻手轻脚拿着玉冠扣在了***的发髻上，***抬起手，整了整碎发，宁舒瑟起身。

宁舒瑟“侍从车马都备好了，出发吧。”

***点点头，亦步亦趋跟在宁舒瑟身后，绕出德禾轩的院门，来往的仆人匆忙停下手里的活计问好，***略有不适应，却也是学着礼仪公公教的那样，微微颔首。

管家“王爷，不知午饭还回来用吗？”

孙管家带着几个仆人从澜意院走出来，鹿晗落在最后，看见装扮整齐的***，先是一愣，随即低下头，行了一礼。

***凝眸看着鹿晗，粉面含春，细弯的眉毛下是一剪秋瞳，唇也似花般娇艳，头发还有些松垮，想起晨起时身边人的通报，只是略略点头，偏移开了视线。

宁舒瑟“许是不回来了，太后定会留我们，不便拒绝。”

宁舒瑟低声吩咐几句，偏过头，正对上了鹿晗的眸子。

鹿晗眼睛一亮，弯起唇，正欲抬脚走过去。

宁舒瑟“鹿晗便在家里侯着吧，皇宫重地，你就不必跟去了。”

鹿晗脚步一顿，呼吸停滞一瞬，却也只能应了声，清晨是凉的，凉的人有些难堪。

宁舒瑟看着他的模样，微微蹙眉，转过身，走向王府的正厅，***敛眸，抬起手，云尘会意，扶住他的手。

抬脚跟上了宁舒瑟的步伐，他不欲同鹿晗追究什么，这样的事，只怕日后只多不少，他既为正夫，便也不必计较这些。

云尘扶着***上了马车，四角的流苏坠下，比寻常的马车大了两倍，角落里的镏金鹤擎博山炉正冒着氤氲的香气。

宁舒瑟将手里的兵书放在一侧的茶几上，掀开身侧的帘子，看着人已整装待发，挥了挥手。

宁舒瑟“出发吧。”

车子晃晃悠悠地走动起来，王夫地处坊市之间，由着宁舒瑟的吩咐，仆人不敢同寻常富贵人家般策马，只得晃晃悠悠地走。

车里略有颠簸，***扶住了一侧的软玉扶手，宁舒瑟看着他轻手轻脚的动作，轻笑出声，抬起手拍了拍身侧的位子。

宁舒瑟“坐过来。”

***看着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属实有些远了，抿起唇，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走了几步。

车厢晃了晃，脚下失去重心，眼看就要摔倒，宁舒瑟无奈地摇摇头，拉住了他的手，顺势把他拉进了怀里。

宁舒瑟“王夫今年可也不小了，怎的路都走不稳？”

***脸色微红，挣了挣，却没能挣脱开，宁舒瑟身上冷杉的气息席卷了他，轻轻侧过头，只看到女人线条流畅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和上挑的眼角。

吴亦凡“是车子太晃了。”

宁舒瑟点点头，弯了弯唇角，本就不是端正的美感，因着这一笑，像极了画本里的妖精。

***一时看呆了，整个人倚在宁舒瑟身前，心不住地跳动，他何其有幸，能与这般天之骄女共度一生。

宁舒瑟“王夫可曾读些诗书？”

***回了神，匆忙低下头，车子出了小道，上了宽阔的长街，宁舒瑟拿起一旁的兵书，半搂着***，便这么看了起来。

吴亦凡“学过些的，不过到底不如哥哥罢了。”

宁舒瑟手上动作一顿，却也只是笑笑，***见她不再开口，也噤了声，宁舒瑟看着书页，却记不住半个字，索性丢在一旁。

宁舒瑟“过会儿进了宫，万事小心，那处的人比不得面上看着和煦。”

***点点头，先皇在时，对宁舒瑟也是极为喜爱，定北王府不过离皇城百米远，走了没几步，便也到了。

马车停在轩逸门的墙边，宁舒瑟撩开帘子，侍卫看清来人，匆忙放了行。

吴亦凡“王爷，这进了皇城，我们不需下车吗？”

宁舒瑟摇摇头，抚了抚头上的五凤朝阳桂珠钗，看着越发近了的慈宁宫，眸子闪过一丝狠戾。

宁舒瑟“便是不下车，又有谁能拦我？”

这进了皇城不下车的，全宁朝，也便只有定北王有这特权，路过的宫人纷纷停下行礼，宁舒瑟将身侧的帘子挂在金钩上，凤眸半阖，对着车厢外的宫人不咸不淡地点点头。

马车已过，徒留一地的宫人红了脸，便是皇家美人如云，这定北王也是个中翘楚，若能被她看对了眼，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公公“停车！”

慈宁宫门口的领事公公尖声喊道，下人稳稳地停住了马车，宁舒瑟看着***略有紧张的模样，轻笑。

宁舒瑟“不必担心，亦凡既嫁了我，那我定会护得亦凡平安。”

***微怔，清冷的面上终是松动，心里似是被浸在蜜里，浅笑嫣然，扶着宁舒瑟下了车。

公公“恭迎定北王，定北王夫！”

大殿之上所有人尽数跪下，宁舒瑟携起***的手，走入慈宁宫。

宁舒瑟“王夫可有不适？既嫁入皇家，往后这种场面，只多不少。”

***摇摇头，手心却沁出冷汗，长睫微颤，宁舒瑟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青樂“瑟儿来了？”

大殿中央坐着的人睁开了眸子，模样不过三十多岁，穿着繁重华贵的宫服，头上遮遮绕绕簪了许多。

宁舒瑟跪在地上，***也匆忙跪下。

宁舒瑟“儿臣给父后请安，父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青樂点点头，坐直了身子，冲着***招招手。

青樂“过来，让哀家看看。”

***起身，咽了咽唾沫，宁舒瑟也起身，拍了拍深紫色宫袍上的灰尘，给了***一个安稳的眼神。

青樂“倒真是个好孩子。”

青樂轻笑，眼尾有些细细的皱纹，瞳眸像是茶色的琉璃，娇俏的唇和多情的眸被宁舒瑟随了个十全十，拍了拍***的手，却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