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七

腊月廿七

许是昨晚赏烟花着了凉，顾昀大早上起来就开始咳嗽。他蜷缩在床边，一抖一抖地咳着，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可还是闹醒了长庚。

顾昀感觉到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背，轻轻拍了他几下，耳边又传来长庚的声音:“子熹，怎么？是着凉了吗？”

顾昀见长庚醒了，便再无顾忌，惊天动地地咳起来，长庚眉头紧皱，一次又一次地像撸猫一样，帮顾昀捋顺气。但这好像不管用，顾昀越咳越厉害，猛的他咳出一口血来，又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把它压了下去。

长庚见血，一下慌了神，拽过顾昀的手把脉，顾昀把手抽了出来，“诶诶诶，干嘛呢？这不过是上次风寒未愈，昨晚又着了凉，心口淤积血气翻涌，吐出来反而就好了。”顾昀强振精神。

长庚快要被顾昀的话迷住了，但尚存的一点理智让他赶紧派人去请陈轻絮。他起了身，让顾昀好好呆在床上。他与顾昀都不喜欢太多人在身旁伺候，多数事都是亲力亲为，他起身找了处厨房为顾昀煮起了粥。

顾昀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脑子昏沉，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雪天，那片雪地，他抱起了一个小小的孩子，孩子浑身浴血，手里握着一把小刀；那次军营中，他对孩子说，让他别怕，他会护着他。

那年南京城，孩子帮他揉头，然后不过四五年光景，那孩子突然变了。他看见那年京城被围，城墙下滚烫的一吻；那年侯府中，两人倾心相待；那年江北，他的人身负重伤；又看到，他的人儿殚精竭虑，为他发愁，让他不怕，哪怕京城天塌了，他也会担着；最后是他坐明堂上，他守四方安。

知足了，顾昀想。是啊，陪了他那么久，从烽烟四起，到海晏河清，两个人一起走过了最难的时光。够了。

“子熹，醒醒，该用早膳了。”顾昀听到声音睁开眼，一看见长庚那张脸，满是关切。内心咆哮着，不够，还不够！内心又苦笑一声，人果然是贪婪的，永不知足的。

顾昀就这么坐着，一口一口吃着长庚喂的粥，嘴里嘟哝着:“我又不是手废了。”长庚吹了吹匙里的粥，将匙举到顾昀嘴边，顾昀一张嘴，吃光匙里的粥，长庚又舀起一匙粥。

长庚假装没听见，一勺一勺地舀着。顾昀也就一口一口吃着，两人无言。终于，顾昀吃完了一碗粥。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想是陈轻絮来了。

陈轻絮把脉时，顾昀一个劲儿地朝她使眼色，陈轻絮剜了他一眼，顾昀心虚地低下头。长庚站在顾昀对面，看不清陈轻絮的表情，只见顾昀偷偷地瞄着她。以为顾昀在担心自己又会被陈轻絮曝出什么沉珂疾病，少一些作乐的方式。也就没有深究，但也悄悄记下了。

陈轻絮叹了口气，对长庚道，顾帅只是风寒未愈，并无大碍，陛下大可放心。

长庚和顾昀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