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五

皇帝也要休假，长庚从不亏待自己，或是说从不亏待侯爷。第二天，长庚和夜宿皇宫的顾侯爷，一起睡到了日上三竿。

顾昀睡醒的时候，正巧看见长庚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眼波流转中有万种情蕴含其中，“醒啦？子熹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贪睡了？”正说着，长庚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顾昀也跟着坐起来:“陛下是臣的迷魂散，往臣身边一躺，臣的魂都找不到了，”突然，一阵疼痛袭来，在脑中炸裂，没坐稳双手向后撑了一下，可是手一软没撑住，眼看脑袋就要狠狠地砸在床，长庚眼疾手快地揽住顾昀的肩。意料中的钝痛没有到来，顾昀睁开眼，看着在自己上方的一双眼，眼里是担忧，强笑道:“看，这不把臣迷得晕头转向，找不到北了！”

长庚刚要开口说话，顾昀终于坐了起来，抢在长庚说话前道:“也没有找不到北了，因为臣还能找到陛下。”

长庚挑眉，勾起嘴角，柔声说:“怎么说？”顾昀凑到，长庚耳边低声说道:“陛下可是臣的宝北啊。”

低低的男音在长庚耳边回荡，纵使他对顾昀做任何事都已坐怀不乱，但如此一句露骨的情话，还是让他心波荡漾，一丝红晕爬上了耳垂，轻笑道，“你啊你，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赶紧起来，今天要去温泉山庄，车夫都候了好久了。”

温泉山庄离京城并不远，可是一路上，顾昀让车驾停停走走的，一会指着街边的房屋，说变了变了。一会指着餐馆，说这的菜很好吃。长庚觉得这几天的顾昀有些奇怪，他一直在回忆过去，以前的义父豁达开朗，最讨厌回忆，或许是自己想多了。长庚默默记下了那几家被顾昀说味道极美的餐馆，今晚的晚膳有着落了。

再看顾昀，他心里空落落的，随手指着街边的事物，想要从那里扒出一点过去的影子，实际上他说好吃的饭馆，他都没去过，只是凭着年少的记忆，指认着。当年京城被围，无数建筑毁于一旦，哪还找得到年少时的饭馆。顾昀无端生出一种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伤感。

幸好，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还在他身边。只是自己若远去，这世界对长庚来说就真的没了牵挂，他会想当年玩笑话中说的那样做吗？顾昀不敢继续往下想。大帅戎马一生，无数生死关头做出许多果断的决定，它们中有些是对的，有些是错的，可是这次，大帅不敢再这么果敢。他害怕。此期间，长庚看着顾昀由振奋变得沉默，后来竟发起呆，他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

顾昀思虑间，竟到了温泉山庄。再游旧地，还是这两个人，还是这个地方，可这次山庄里的梅花开了，红满园，殷红似霞，似血。

两人除去衣物，走近温泉水中，顾昀将头埋到水里，只有黑发漂浮在水面。长庚明了，义父最近有烦心事，但不想跟自己说。顾昀看到满园梅花后，便做出了决定，此时沉在水里，只是调整下面部表情，不要让自己肚子里的蛔虫看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