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羁绊，隔世成全】36

范闲在大将军府吃过午饭才被送回去，上杉虎言出必行，送了他两斤好茶。

“大人，没事儿吧？”王启年和高达打量着范闲，生怕他受了欺负。

“能有什么事，我又不是软柿子。”范闲摆摆手，环视一周问道，“圣女呢？”

“出去买菜了。”王启年回他，脸上是意味深长的笑容，“就在您走后不久。”

范闲嗤笑一声，心说海棠朵朵这菜买得可够久的，说不定买到北齐皇宫里去了。“老王，这几天找个机会去见见郭宝坤，别让人发现。”

“是，大人。”王启年一拱手，应承下来。

“我对上杉虎明说了北齐皇帝想和我联手对付他的事。”范闲慵懒地托腮，撑在小几上。

“大人为何如此快就与他摊牌？”高达心直口快，将困惑问出来。

王启年没做声，目光也是带着疑惑不解。

范闲挑眉，乌黑的眼眸深不可测，唇角勾起，笑得有些料峭，有些危险，他用轻软的气音说道，“我要让北齐乱起来。”

王启年和高达面露惊诧，对视一眼后视线又重新回到范闲身上，眼底是沉淀的坚定不移。

“这是大人来北齐的真正目的吗？”王启年低声问道。他贪财市侩，却是鉴察院的官员，也是庆国的臣子。

范闲垂眸，思索一会儿才说，“是，但拜师苦荷这个契机我也不知从何而来。”临走前，他秘密进宫，庆帝许他一个承诺，如果他能让北齐大乱，便允他三件事。

“我愿为大人肝脑涂地！”高达单膝跪地，目光灼灼。

“行了，没必要搞得这么悲壮。”范闲把他拉起来，他从不希望属下前赴后继为他牺牲，也不想淌着鲜血踩着白骨爬上高位。做鉴察院的主人，成为庆国第一重臣的初衷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爱的人，让芸芸众生安居乐业，活得精彩。

门口传来动静，三个人止住话头，见海棠朵朵挎着菜篮子趿着鞋一摇一摆走进来，手里还举着一根黄瓜在啃。

“辛苦你了。”范闲走上前，从她臂弯里接过菜篮子。

海棠朵朵咔嚓一声又咬下一截黄瓜，仰躺在藤椅上，翘起脚，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范闲听着那清脆的声音，也有些馋，从菜篮子里捞出一根黄瓜，用井水冲洗几下放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吧？”海棠朵朵见范闲学她啃生黄瓜，不自觉笑起来。

“好吃，清脆爽口。”范闲点点头，撩起衣摆坐在海棠朵朵身边，“你进宫去打小报告了？”

“是啊。”海棠朵朵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侧目而视，瞳孔里映出范闲的侧脸，“太后召见。”言下之意是例行公事。

“没顺便见见陛下？”范闲咯吱咯吱咬着黄瓜，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嘴唇丰润，看上去可爱诱人。

海棠朵朵望天，一群飞鸟展翅高飞，自由自在，“没，我明面上还是太后的人。”

范闲的目光更深沉了些，北齐皇室的人丁稀少，总而言之便是分为太后一派，小皇帝一派，从前有沈重和上杉虎，如今沈重已死，上杉虎明面上归顺太后，但实际上为太后和小皇帝同时忌惮。

然而范闲始终觉得这北齐皇室藏着什么秘密，他所看到只是表象。海棠朵朵真的凭一己之身同时取信于太后和小皇帝吗？怎么可能不被察觉呢？太后和小皇帝是否真的势同水火吗？

上杉虎已经交出了虎符，范闲无法把所有注都压在他身上。

“你怎么了？”海棠朵朵见范闲沉默不语，伸手在他面前晃两下。

“没什么，就是有些累。”范闲回过神，又拿起黄瓜咬了一口。

“怎么还越来越娇气了？”海棠朵朵笑着用衣服擦了擦手，却发现范闲的脸色真的有些苍白，毫无血色，“上杉虎对你做什么了？”

范闲奇怪地望她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他能对我做什么。不过是随便聊两句。”

海棠朵朵见他恹恹的样子，拉住他的胳膊，“你既然不舒服就回房里睡会儿，晚饭好了我再叫你。”

“不，屋里闷得慌，我在外面透透气。”范闲赖在藤椅上，死活不起来，眼睛闭得紧紧的。

王启年很有眼力见儿地从屋里拿出一张厚实的毯子盖在范闲身上，转身离开了。

“你自己不是精通医术吗？”海棠朵朵双手抱胸，睨着范闲。

“医者不自医，何况我这不是病。”范闲裹紧毯子，还用脸在上面蹭了蹭。

海棠朵朵皱了皱眉，温声说道，“不久后老师就要来了，天一道的心法定能帮你重塑筋骨。”

“但愿吧。”范闲一脸无所谓，比起苦荷，他更相信五竹。也不知道五竹叔现在在哪里。自己的武功恢复，对北齐百害而无一利，他不觉得大宗师苦荷是个不懂是非的傻子。

海棠朵朵看着他的呼吸逐渐清浅，沉入梦乡，微微一笑。范闲睡着的样子很安静，很恬淡，眉目说不出的柔和。她今日进宫的确没有见皇帝，却见到了司理理。这个昔日的好姐妹如今困于深宫，爱而不得，秀美清丽的脸上多了愁容，翦水秋瞳里添了哀思。

“朵朵，我还是忘不掉他，想见他……”司理理穿着华美的宫装，倚在窗边，悠悠叹息，如泣如诉，泪凝于睫。

海棠朵朵再通透，也是个女人，她见到司理理这样忧伤难过，心里也不是滋味，但复而想起范闲的话，即便她带着司理理从宫里出去见了范闲又能如何呢？范闲不能带走她，弄不好北齐皇室真的会要了司理理的命。

范闲睡了半个时辰醒了，感觉精神好了不少，拿了本描绘北齐风土人情的闲书看着，心里却盘算着数日后进宫他该如何回复小皇帝，今天浅浅的试探当然不足以让上杉虎交底，但若是小皇帝真的实施计划对付他，范闲有七成把握让上杉虎造反，令北齐大乱。

可现在有海棠朵朵在，他身边只有王启年和高达，无法和在上京潜伏的庆国暗探取得联系。要是等苦荷来了，他可能就更没有机会了。必须要想办法打破僵局才是，一直留在北齐，南庆的诸般事宜就荒废了。

“大人。”王启年进来，关上门，凑到范闲跟前，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片递给范闲。

“哪来的？”范闲一惊，见面接过来。

王启年回道，“方才圣女说没有咸菜，我便主动请缨上街去买，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趁着擦肩而过的空挡塞给我的。”他当时也很是意外，本想借机去寻郭宝坤，却发现身后有人跟着。不得已只能老老实实去买咸菜，却被人塞了一张纸片。

范闲扫了一眼紧闭的门窗，才将手里的纸片展开，纸上是熟悉娟秀的字迹:长公主不日回京。落款是FRR。

“这是哪边传来的消息？”王启年见范闲不避讳地将信的内容展现给他，有些感动。

“京都，若若。”范闲一把将信攥紧，胸口起伏着，他没想到自己刚来北齐，李云睿后脚就要回京都了。庆帝啊庆帝，果然是好手段！

“这该如何是好？”王启年叹口气，他知道范闲当初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把李云睿赶出京都，如今这尊大佛又要回去了。

“暂时不管她，先让北齐乱了，我才能回南庆。”范闲让王启年拿出打火石把信烧了，黑亮的眼眸里透着锋芒，“我能把她赶出去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