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现实和梦境是相反的，有时候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桧木在睡到天昏地暗不知时间过后彻底清醒，几番查看她状况的校医在见人醒过来后也松了口气。
他语气温和地叮嘱女孩要注意休养，然后把开好的药装进袋子里递给了她，同时还笑着帮忙传个话：“牛岛同学有点事先走了，他说之后会联系你。”
瞬间记起之前种种的桧木脸色木然，假装害羞低下头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欢喜情绪。
她很清楚牛岛学长对她只是对普通同学的关心，至多也就是对稍微有点印象的熟人释放了善意。
但别人不会这样想。
被用力抿过的唇瓣有了丝血色，女孩那双浮动着不甘情绪的浅棕色眼眸里没有水意，只是觉得有点难受。
大概也有身体虚弱的缘故在诱导着潜伏在骨子里的那点任性。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老老实实在宿舍休养两天才回去上课的桧木出乎意料没有受到太多调侃，仿佛牛岛学长那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的事只是寻常行径。
“因为桧木你都坚持两年了啊，就算是根木头也该有点开窍了吧？而且牛岛学长看起来也不是那种太笨的人。”
桧木有点出神地盯着窗外发呆，对这种言论甚至连反驳争辩的兴趣都失去了。
这种充斥着自我感动式的坚持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现在简直是最糟糕的状况了。
啊原来她也会这种再寻常不过的纠结情绪，她之前究竟是有多高看自己了？说是对外界吹捧无动于衷其实心里边也是有点飘飘然了吧？
桧木开始认真反思最近的自己，在彻彻底底想了一个礼拜后才重新精神满满地去见他了。
她还只是十七岁的女孩，什么都可以去尝试不是吗？
进入高二这年的冬天是一如既往的冷，白鸟泽的落败出乎所有人意料却也能咽下所有不甘心退场，这也是三年级生最后的比赛。
桧木是在比赛结束后的第三天约他见面的，特意打扮过的女孩眼中有着勇往直前的坚定。
牛岛的情绪比她想象中更要平和，他也郑重且诚恳地对她说了感谢：“桧木，谢谢你的应援。”
他那天看见她哭了。
桧木抬头看向前边那道追逐了两年的背影，堵在喉间的话忽然就脱口而出了：“牛岛学长是真的不懂吗？”
“不懂什么？”手中还握着水杯的牛岛转头看了眼人，脚步也停下了。
“我喜欢牛岛学长。”桧木语气平静地说着告白，没有脸红羞涩，没有心跳加快。
“嗯，你说过了。”他记得是她刚入学那时候就说了，也是从那次过后才关系越来越好的。
亮着缤纷灯光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拥挤嘈杂，点缀着冬夜的细碎雪花从头顶上方洋洋洒洒飘落，有冰冷凉意在渗透衣物钻进肌肤后逐渐僵住了她的手脚。
“我喜欢牛岛学长，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想跟你成为恋人的那种喜欢。”隔着半步之距的桧木神色认真，随着一字一句清晰入耳的表白共同溢出的白雾，在淡红唇瓣边缘打了个转就迅速消散。
她是认真的。
牛岛在意识到这点后才开始理解队友曾经那些莫名其妙的眼神和调侃，还有天童那些若有似无的引导和深深无奈。
她一开始说的喜欢就是这种喜欢，她用两年时间在他跟前陈述了这件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就是有点想笑了，没有如果也没有时间倒退的可能性。
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也是她的性格使然。
牛岛把喝完的水杯放进包里装好，神色间看不出有半点变化，他愣是在做完这一套动作后才朝着她走近。
同时因为他的镇定表现也让桧木心底那份紧张褪去了不少，甚至还能对他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了。
牛岛其实没想好要怎么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只是认为自己应该有点行动。
明明白白看出他心思的桧木没忍住笑了起来，她抬起双手捂住冻得冰凉的脸颊，融入路边街灯色彩的那双浅棕色眼睛正闪闪发亮看着他。
“我现在不想听到别的答案，如果牛岛学长没办法给我肯定答复的话，就什么都不说。”女孩松开手对他比划了个拒绝动作，用分外狡猾的话语和耍赖姿态堵住他那尚未出口的耿直发言。
“还有一年我就毕业了，到时候我会确定好自己的未来方向再来跟你告白。”尽管还不清楚到时候的他还是不是单身，还不清楚到时候的自己还有没有机会站在他跟前。
抱歉，牛岛学长，我不想也不愿意就到此为止。
不伦不类的礼节性握手是她唯一可以触碰他的机会，女孩细嫩修长的手指擦过他那只厚实带茧的左手，掌心温热而手背冰凉。
那天的牛岛终究没有机会说出太耿直的话，他在把桧木送到女生宿舍楼下就干脆利落离开了。
回到宿舍的牛岛才走进来就被室友天童调侃了，说什么约会进展怎么样，有没有被桧木学妹大胆袭击之类的话。
“桧木她说喜欢我。”把肩包放到桌上的牛岛听见问话后就顺口说了。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的天童眼睛睁得很大，虽然他早就猜到桧木学妹会有所行动，但却完全预测不到牛岛的反应。
“那若利君呢？讨厌她吗？”兴致勃勃追问的天童还特意观察了牛岛的脸色和整个人状态，结果自然什么都没变化。
“没有，她很优秀，也很努力。”目光掠过自己左手的牛岛语调平平地应声，旋即紧握的动作却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谁也没问你这个吧！”天童艰难地扯扯唇角，在恨铁不成钢地吐槽过后就继续拉回了话题，“若利君就没有更多点的想法了？你之前不是抱过桧木学妹吗？还是公主抱的那种！”
“那是她生病了。”牛岛对他的激烈反应不予置否，反而耿直地指出了缘由，“她的身高不算矮，那种抱法比较方便。”
啊确实170的身高在女生群体里算不上小鸟依人…喂！话说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好吗！！
“好好我知道了！我们回到之前话题！”已经学会心平气和无视他耿直发言的天童继续对他循循善诱道，“那你想过跟她交往吗？如果没想过就现在想想，你能接受跟她交往吗？”
事到如今的天童也不是想随便插手这种儿女情长，只不过若利君总有一天要学会开窍的，不管对象是谁。
虽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但天童还是想亲眼见证那一刻，虽然绝对会很无趣。
牛岛伸着手臂脱下保暖外套，沉稳眉眼中带了两分思索之色，随后张口就来了句：“是要结婚的那种？”
“也算…是吧？”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的天童慢悠悠放好手中水杯，语气有点不确定。
毕竟他也不了解桧木学妹的心思嘛，话说一般来说高中这个年纪会一步到位考虑结婚的事吗？
“可以接受，桧木作为结婚人选很合适。”牛岛认真想了想自己这两年跟她相处的情形，平铺直叙的语气里也不难听出有夸赞之意。
“那就是喜欢了！你多少是有点喜欢桧木学妹了！”直接帮他盖棺定论的天童其实挺意外他的回答，但想到自己即使追问下去也没啥结果后就干脆放弃了。
完全没听懂天童强词夺理的牛岛在短暂沉思过后低声应了个字：“嗯。”
啊咧这发展莫非是——
若利君的脸色看起来没那么生硬了，难道他跟桧木学妹之间还真能有戏？
说起来桧木学妹也是个狠人啊，硬生生忍了两年还保持良好心态慢慢磨近关系，能在若利君心里留下印象也是必然结果。
年轻真好啊，天童不由得在心底感慨了句，虽然他也就比桧木大一岁而已。
“桧木，一年后来找我。”牛岛在毕业典礼那天对她说了这句话，厚实左手掌心的温度灼热了她的手背和指尖。
那时候的她在想着，如果上次鼓起勇气去抱他的话，今天是不是也能得到拥抱回礼了？
她没有发觉牛岛的态度转变，这很遗憾。
是导火索，却不是全部缘由。
所以，失约也是必然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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