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夕【夏、冬和你】11

从春高第一天到代表宫城县决定战之前的日子说长也短，从烈日炎炎的盛夏走到凉意渐浓的深秋，从不绝于耳的焦躁蝉鸣到如同夕阳染红天际的红枫。

“阿柚你毕业后想做什么？”

“先读短期大学，然后入职就业。”摆放在手边的温热奶茶散发出浓郁香味，穿着浅色宽松毛衣的恋柚在沉默片刻后才轻声答道。

“哦那也很棒啦！那我们之后还能经常见面呢！”少年仍旧是那副黑色运动装打扮，听见她这么说也不算意外。

恋柚对他的话不予置否，嘴里轻笑着打趣道：“如果小夕你有时间去东京的话。”

“东京离得很近嘛，我肯定会经常去的！坐新干线biu——的一下就到啦！”少年不服气地哼哼两声，那双看向夜空的眼睛可能是在月色映衬下变得更加明亮了。

恋柚歪过头看他眼底笑意不减，语气轻轻地问：“小夕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嗯！之前都没机会跟你聊过这些事，我也想了解一下阿柚你的事，现在的以后的都想知道。”少年的脸上绽开大大笑容，反手撑在走廊台阶后仰身的动作带着几分随意。

他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深意，也不会想到她会想要过度解读。

“我明白了。”恋柚转过脸没再继续盯着他看，藏在披散发丝下的耳根微微发热，手心也不自觉攥得更紧了。

她稳住略有失衡的心跳站了起来，重新扬起笑容对少年道别：“那我就先回去了。”

西谷愣了下才跟着站起来抓住她的手，掌心触碰到的柔滑触感让他喊人的声音卡壳了半秒：“阿、阿柚！”

“小夕现在什么都不要多想，在毕业前我都会在这里，你随时都可以来见我。”并未抬头跟他对视的恋柚轻轻扯开他的手，语气冷静地说完这句就迈步离开了。

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她现在还不想听见拒绝的答复，在这最后的最后。

十月下旬的晚间，掠过脸颊的深秋晚风带着丝丝寒凉和燥意。

就如同她此刻并不能被迅速安抚好的混乱心境。

她没那么坚强，没那么冷静。

她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十八岁高中生而已。

啊她还真是胆小呢。

仿佛是顺着风窜至耳边的匆匆脚步声正在快速靠近，她没有转身甚至还加快了行走速度。

“阿柚！”西谷气喘吁吁地从身后追上来，急切呼唤着她的名字，等到绕到她眼前才接着开口说着，“你相信我对吧！一直都很相信我对吧？”

“啊？嗯。”恋柚愣了下才点头应声，眼圈微红却没有水意弥漫，然后在他那紧迫目光的注视里还低声解释了句，“我没有哭。”

“那阿柚就再信我一次，相信我不会再让你哭。”

少年伸手揽上她的肩稍稍用力，近乎额头相贴的距离让她有些晃神，耳边能听见那如鼓擂动的心跳声大概不是错觉。

“我没有哭。”嗓音暗哑的女孩还在说着无力辩驳，却在见到他那瞬间绽开的灿烂笑容后鼻头发酸，憋红眼圈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笨蛋。

这次她是在说自己。

高中这三年的她到底做了什么？明明就不是那种能坚强到冷静接受一切的人啊……

没有努力做过任何事，没有认真想过未来，也没有为喜欢他这件事做过半点努力。

她只不过是在一厢情愿地自我感动。

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说喜欢他说最喜欢他，她是笨蛋吗？

西谷安静地保持站立姿势任由她抓住手臂哭得泣不成声，那双认真一眨不眨盯着她发顶的棕色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他太晚发觉了。

无论是她喜欢他这件事，还是她因为各种缘由做出的步步妥协。

——

「不要对自己抱有太高期待了，柚酱。」

恋柚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优秀，无论是学业还是为人处事方面，她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在别人家父母会因为孩子成绩上升下降而奖励斥责的时候，她得到的只有那句从小听到大的话。

“不要对自己抱有太高期待了，柚酱。”这样说的母亲脸上笑容温柔，那双同样深红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勉强和不甘。

当时正在读小学的她并不理解这其中含义，只是记住了这句话，然后她就成了同龄人眼中最幸福的孩子。

恋柚能感觉到父母对她的关心和爱不比别人家长少，只是表达方式与众不同而已。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学校安排庆典活动，她也被同学拉着报名参加了演出，虽说因为有点紧张放不开手脚，但大体排练下来老师还挺满意。

然后她回家告诉了父母，得到的是一连串询问。

“柚酱真能做好吗？”

“到时候要是发挥不好影响别人就太尴尬了。”

“是不是还要家长上台领着人？”

“总感觉好麻烦啊柚酱你确定真的没问题吗？”

还穿着漂亮合身校服的小女孩在自家爸爸妈妈那极度担忧的询问里低下了头，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庆典演出那天，她被小夕拉着一起坐到了最前排，小男孩闪闪发光的期待眼神特别亮，然后一直到快结束了也没见身旁的她离开。

“柚子姐姐，我记得你也准备了节目，为什么没有看到？是我没注意吗？”西谷扭过头好奇地问了句，还皱起小脸努力思考自己进场的时间有没有太晚。

恋柚捏了捏手心，好一会儿才套在他耳边小声说着：“节目取消了。”

小男孩吃惊地瞪圆眼睛，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我们下次再努力！”

“我没难过，是我自己放弃的，因为不喜欢了。”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眼睛红红的，绵软嗓音带着点哽咽。

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的西谷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他趁着大家都在鼓掌的机会拉起她就往外走，嘴里还特别果断地说了句：“不喜欢就不喜欢了，没关系的！”

谁都有不喜欢的东西，总要都尝试过才知道。

这是爷爷常跟他说起的话，但爷爷还老是强迫他克服他害怕的东西！爷爷太坏了！

不知不觉就想到自己悲惨经历的小男孩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牵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