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这天，蓝雨客场对战霸图，结束比赛后，刚回到休息室的喻文州被随队经理着急忙慌地拉住，将手机塞进喻文州怀里，喻文州心里咯噔一声，一看消息，设备和物品都来不及收就向场馆门口奔去，招手打上车就往机场跑。

场馆外还有许多粉丝和记者，不少人拍到了喻文州匆匆离去的背影，网上都在讨论喻文州这么着急是要干嘛去，不过还没等网友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身在G市的蓝雨粉就把喻文州在医院门口下车的照片发到网上。

把喻文州和医院两个词放一块，在结合蓝雨最近发生的大事，蓝雨粉瞬间心脉飙升：——黄少天的病！一下子网上都是担心黄少天身体的声音，偶尔有黑子阴阳怪气“都退役了还蹦跶”“蓝雨队长就这么抛下一众在役队友去关心一个退役的人？真是个好队长……”也被粉丝核善地骂道没脾气，乖溜溜删评论。

不过网上的事喻文州根本不知道，他待在重症监护门前，心里止不住地下坠。

“这次恶化实在是太严重了，病人的身体又不好，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吧……”

喻文州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焦急：“医生，他两个月前刚做了手术，明明病情已经好转了，怎么会这样？”

“恶性肿瘤嘛，本来就是反复的，不过这次恶化来势汹汹，病人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能增加化疗次数，根本压制不住病请的发展，过几个小时如果病人生命体征依然正常，就可以暂时转入普通病房，一旦再次恶化……家属还是早些准备吧，这些天多陪陪他。”

……

这次恶化，医院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喻文州停了自己部分训练任务，挣来更多时间陪着黄少天。

黄少天偶尔有神志不清的时候，喻文州无法切身体会，不知道黄少天有多疼，但是他直到黄少天一直在强忍着，半夜睡着的时候，黄少天都会胡言乱语地说梦话。

但每次喻文州在的时候，他都尽量让自己精神好一些，他会叫喻文州推着轮椅，陪自己到医院的院子晒太阳。

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喻文州担心黄少天着凉，每次都会让黄少天套上厚厚的外套才肯带着人出去。黄少天似乎对晒太阳特别热衷，话都会多起来，回病房时满脑门细汗，也不知道是厚衣服捂得还是说话累的。

这天，喻文州喂完药，拿着碗出了病房，恰巧看见黄爸爸在悄悄抹眼泪。

黄少天的状态真的很不好，就连从床上坐起来都会头晕目眩很久，早晨的头疼厉害了许多，一般时候都是躺在床上，也只能吃点流食，昏睡的时候居多，偶尔清醒，就会和人说说话，缠着喻文州带他去晒太阳。

喻文州心里顿时被刺了一下，轻轻把碗放在一边。

这段日子，淡淡的，长长的，就如那午后的阳光。

暖暖的，却有着挥之不去的凉意。

没过几天，黄少天再次送入重症监护室。

白色的病房里，他只剩一口气，又轻又浅，若有若无。

探视时间，喻文州坐在病床前，紧紧握着黄少天布满针孔的手。

手心很凉，丝丝凉意透过手套传到喻文州的手里，但喻文州只有紧紧握着才能确定地感受到，他的少天还在。

回到普通病房，黄少天在一个下午醒了，看着天花板看了很久很久，才轻轻笑了。

他精神很好，能坐起来聊天，聊了好一会，黄少天偏头对喻文州说，我想晒太阳。

喻文州转身要去推轮椅，黄少天拉住他，张开手臂，笑着说：“我要你背我去。”

挺高一个头，分量却着实有些轻。

喻文州背着黄少天在院子里一圈一圈地走，听着黄少天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这气温有点冬天的感觉了，但南方呐，是不配有冬天的，我感觉这温度让王大眼过来肯定会觉得像冬天一般温暖。”

“那年去B市打比赛的时候，那天下雪来着，队长你还记得吗？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雪，我可开心了，甚至拿保温杯想把雪装回去，王大眼当时的表情哈哈哈哈哈……”

“队长，今年我生日的时候你就背我来着，我都说什么了？有没有说很蠢的话？哎呀队长你可别录音了，你要是以此来要挟你男朋友那可真是……唉……”

“今年生日我真的好开心啊，好多人都来庆生，唉还好那天不是我买单……”

“世邀赛中国队已经两连冠了，明年不知道会不会换人，唉队长，你说小卢什么时候能进入国家队啊？”

“小卢多大了？奥快十六了，我怎么觉得小卢有可能成为最年轻的国家队成员呢？”

“我看最近的比赛，微草的那个王大眼亲儿子进步好多啊，小卢别被比下去啊……”

“你说今年冬天G市会下雪吗？不都说南方城市也可能下雪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G市下雪？”

“队长你看那边，有一对老夫妻在散步，好多年好多年以后我们也会这样吧……”

“队长队长队长……”

今年临近冬天的G市气温确实比往年要冷。

喻文州听着耳边的声音不停地输出，时不时应一声。

“队长……”黄少天打了个哈欠，似乎是说累了。“队长，我有点困，想睡觉。”

“那我们回去？”喻文州把人往上提了提，问道。

黄少天把脸埋在喻文州颈窝里，使劲摇头：“不要，屋里太闷了……”

“那你趴在我背上睡吧。”

黄少天收紧胳膊，笑呵呵地说：“我觉得挺好！”

背上的人渐渐没了动作，微微偏头，喻文州就能看到黄少天睡得很安稳。

黄少天因开颅手术而剃光的头发已经长了不少，还没来得及染发就被关在医院里，此时黄少天顶着蓬松的黑发，一动不动地趴在肩头。

喻文州很想，很想像之前那样悄悄用手指去探脉搏，但此时喻文州正背着他最重要的世界，腾不出手来，如果要把黄少天先放在长椅上再去检验，但一想到这样可能打扰黄少天睡觉，就算了。

喻文州带着黄少天在医院里走啊走，走不到头。

原本圈着脖子的手臂，随着步子的细微颠簸摇晃，垂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