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贤不贤（27）

既然打定了主意，琅嬅就在给养心殿送鸡汤的功夫说了。

细白青瓷的汤盏在皇帝修长的指尖徐徐转动，看得久了，那淡青色的细藤花纹似乎会攀缘疾长，蔓延出数不清的枝叶伸展出去，让人辨不清它的方向。皇帝轻哂，颇有玩味之意：“皇后是觉得，娴妃没有错，该放出来了？”

琅嬅靠着填满了兰草蕙萝的沙金宝蓝起绒蒲桃锦靠枕，道：“臣妾不敢妄言，只是娴妃到底有无错处，还是要看皇上心意。”她觑着皇帝的脸色，蕴了脉脉温柔道，“皇上不仅要为国事辛苦，还要为家事辛劳，臣妾不求别的，但求皇上万事顺心遂意，不要再有烦心之事就好。若娴妃伺候皇上得宜，能让皇上开怀，其实臣妾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帝微有几分动容，口中却渐渐转淡：“冷宫三年，娴妃的性子确实变了不少。”

琅嬅温顺垂首，手指细细理着领口上缀着的春叶紫藤珠翠领针，“从前是侧福晋时，娴妃不就是这样的性子吗？”她故作玩笑道：“皇上是不是也嫌弃臣妾年老色衰了？”

皇帝莞尔失笑，“皇后容色犹胜当年。既然皇后开口，那朕就解了娴妃的禁足吧。”

烟罗纱窗滤来翡翠般的明净阳光，琅嬅的侧脸有着清秀的轮廓，被淡金色的朝阳镀上一层光晕，愈发显得眉眼温润好看。皇帝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握住琅嬅的手，“琅嬅，你与朕夫妻多年，为朕生儿育女，管理后宫，辛苦你了。朕知道前朝势力盘根错节，后宫又何尝不是？有些时候，难免你也要受些委屈，朕都记着。”

琅嬅盈盈睇着皇帝，不觉泫然：“臣妾身为皇后，上有皇额娘，下有公主，又有母家荣华。可臣妾所能倚仗的，不过是皇上而已。”

皇帝轻嘘一口气，轻抚她肩头：“皇后的心思，朕懂得。你是朕的结发妻子，自然是不同的。”

如懿到底是赶在端午之前放了出来，那一日正是端午，嫔妃们便聚在皇后宫中，瞧了如懿几眼，有视而不见者，也有不屑一顾者，唯有意欢上前搭话：“娴妃娘娘，近来可好？”

如懿扯起嘴角笑了笑，“意欢，我无事。”

琅嬅打量了如懿好几眼，可算是没有之前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清高之感，看着顺眼了许多，想来终于是得了教训。

琅嬅看着碧菡把香囊一个个交到嫔妃手中，含笑道：“这香囊里放有雄黄、艾叶和各色香药，能驱虫避邪。你们佩在身上，也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嬿婉乖顺笑道：“皇后娘娘亲手制作香囊赠予宫中嫔妃，嫔妾感念皇后娘娘恩德。”

玉妍似笑非笑道：“令贵人好伶俐啊。到显得咱们愚笨了。”

嬿婉也非昨日吴下阿蒙，不会再因为妃嫔们冷嘲热讽而手足无措了，“嘉嫔娘娘说笑了，嫔妾只是感念皇后娘娘恩德罢了。难道嘉嫔娘娘不是吗？”

见玉妍语噎，琅嬅道：“令贵人的伶俐，皇上也很喜欢。”嬿婉柔顺地颔首端坐，琅嬅又笑向晞月，“贵妃，你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

晞月含笑道：“多谢皇后娘娘挂怀。臣妾按照娘娘的法子，每日用艾草沐浴，睡前又饮用艾草酒，身子便觉着没那么冷了。”

琅嬅道：“那就好。皇上前朝事情多，但是也挂念着你，特意宣了高夫人三日后进宫来看你，你就好好备着吧。”

晞月闻言果然欣喜万分，“是，臣妾谢过皇后娘娘！”

琅嬅看向纯妃，“纯妃，你怀着身孕金贵些，头三个月你就不用过来长春宫请安了，好好养胎便是。”

纯妃面露喜色，欠身行礼时还下意识地护住小腹，“谢皇后娘娘恩典。”

琅嬅忙让她坐下，“谢什么？你为皇上延绵子嗣，那可是有功之人啊。何况你又养着永璜和永璋，永璜也娶了福晋，日后少不得有你含饴弄孙、儿孙绕膝的时候。”

琅嬅又一一点了玉妍、意欢、婉茵、沐萍，嘉奖了几句她们服侍皇帝得宜，一时间整个长春宫气氛一片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