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幽幽世外客（7）

陵容才出凤仪宫，见华妃与丽贵嫔在前面似乎和甄嬛、眉庄说些什么，甄、沈二人的面色看起来都不太好。

眼见是避不开了，陵容暗道一声晦气，连忙上前请了安见过。

华妃叫了起，瞥了眼陵容，并不搭理她，只徐徐上前两步，对着眉庄开口道，“近日来莞嫔忙于侍奉圣驾，沈小仪倒也清闲，不知有没有空替本宫抄录一卷《女论语》？也好时时提醒后宫诸人恪守女范，谨言慎行。”

眉庄垂着头，顺从道：“娘娘吩咐，嫔妾岂敢不从，只是不知娘娘什么时候要？”

华妃一笑，“也不急，你且慢慢抄录着吧，本宫要的时候自会命人去取。”说完，上下打量了眉庄几眼，笑意更深，“沈小仪瞧着似乎是清减了些？可是皇上至今没有召幸你的缘故？”

陵容在一旁低头做透明人，心道：华妃还真是诛心啊。如今的沈眉庄还不是那副心灰意冷的模样，肩负着家族期望而入宫，雄心壮志，却被好姐妹甄嬛占尽了春色，她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复杂吧。

眉庄脸上红白交替，细声道，“让娘娘见笑了，不过是这两日时气交替，忽冷忽热的，嫔妾没有什么胃口。”

“原来如此。”华妃轻笑出声，眼睛斜向甄嬛，“本宫还以为莞嫔圣眷优渥，沈小仪心里不自在呢！”

眉庄连道不敢，华妃轻轻一笑，丽色顿生，徐徐道：“莞嫔聪敏美貌，得皇上眷顾也是情理中事。”她话锋一转，“旁人也就罢了，莞嫔既与沈小仪情同姐妹，怎的忘了专宠之余也该分一杯羹给自己的姐妹，要不然可是连管夫人和赵子儿也不如了。”

陵容抬眼看去，却发现眉庄只作垂头状，压根就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片刻后，眉庄缓缓答道：“娘娘让嫔妾抄录《女论语》，是为训示六宫女眷，嫔妾又怎能不知嫉妒怨恨乃女子德行之大亏。嫔妾虽无才愚钝，德行却万万不敢有亏。”

“你虽德行无亏，难保别人也是这样。”华妃轻轻一叹，似是有些感慨，“本宫在宫中多年，人心凉薄反复无常之事可见的多了。”

甄嬛不欲再让华妃挑拨下去，遂恭敬道：“多谢娘娘提点，娘娘用心良苦，嫔妾一定谨遵。”

华妃顿了顿，随即笑道，“莞嫔这话听着可真舒服，沈小仪同莞嫔姐妹情深，嘴皮子功夫也是日渐伶俐了，倒是安才人，果真人如其名，还是这么安安静静的。”

陵容不妨战火还烧到了她，只好作怯懦的模样，“华妃娘娘说笑了。”

华妃仪态万千地抚了抚鬓角，道：“一早起来给皇后问安，又说了这么会子话，真是乏了。回去罢。”说着扶了宫女的手，一行人浩浩荡荡一路穿花拂柳去了。

甄嬛看着华妃离去的方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这次真的是连累陵容你了。”

陵容摇头浅笑，“华妃势盛，当初梁才人就因为言语不逊，被赐了一丈红，何况是咱们。”

同甄、沈二人告别，陵容沿着太液池缓缓而行。上林苑多有江南秀丽清新的意境，只是正值深秋，唯有枫树如火如荼。其间几座小巧玲珑的亭台楼阁，红墙黄瓦，碧水中倒映着岸边的枫树，清风拂过层层片片的落叶，涟漪微动似心湖泛波。

琥珀扶着陵容慢慢走，说起方才的事，“小主，如今新人里头唯有莞嫔一人承宠……”

陵容轻轻摇了摇头，“怎么，你也急了？放心吧，保不齐皇上现在就等着有人给他搭个梯子下来呢。”

夜间依旧是甄嬛侍寝。半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想着今早发生的事，甄嬛再也睡不着，一翻身，夹了花瓣的枕头悉悉索索的响，不想惊醒了玄凌，他半梦半醒道：“怎么醒了？”

微蒙的橘红烛光里，甄嬛的长发如一匹黑稠散在他臂上枕间，甄嬛靠在他胸前，强忍着心酸劝说他要雨露均沾。

玄凌其实心中通透，却故意问道：“若是朕不肯呢？”

六宫妃嫔与前朝多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会不肯。甄嬛心下一阵黯然，如同殿外细雨绵绵的时气，慢慢才轻声启齿：“已经八日了。皇上在前朝已经政务繁忙，六宫若成为怨气所钟之地，不啻于后院起火，只会让皇上烦心。”

他静静听着，只是默然的神气，甄嬛双手蜷住他的衣襟，语中已有哽咽，“臣妾不能让皇上因臣妾一人而烦心，臣妾不忍。”说到最后一句，语中已有哀恳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