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拖着林中舞,把她拖到了池塘边。有几只鸟儿受到了惊吓,扑簌簌地飞走了。
“小舞,告诉我,你是在哪里把你弟弟推下去的?”
“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她捂着眼睛,歇斯底里地喊着。
“不,你‘记得’。在你的记忆里,在这个故事里,你当时是在哪里?”我进一步问道。
林中舞的情绪有些崩溃,她胡乱地指着:“就是这里……”
她指的是我们现在站着的地方,正对着通向别墅的小路。的确,再往深处环绕池塘的路是陡峭的上坡路。按常理,小孩子玩耍也只能在最近的平坦开阔处。
“就是这里吗?”我不给她停下喘息的机会,“你怎么把弟弟推下去的?”
“我不知道……我就是用双手把他推下去的……”林中舞很是痛苦,她急于结束这场质问,“不要再问了好不好……”
“不,你说的不对。”我用双臂扶着她,好让她清楚地看着眼前的池塘,“我们站的位置与池水隔着两米的泥滩,即使你推了弟弟,也只是会把他推倒,不可能让他掉下去。”
林中舞听了我的话,突然停下了挣扎,似乎是打了个寒战。
“再好好想想,当时你和弟弟在哪里?”
“那就是再往里面走一点,在池塘边吧……”她又挣脱了我,想要走开,“我不明白,你纠结这些有何意义!”
“再往里走就全是泥糊涂,我不相信两个一两岁的小孩子会在泥糊涂里玩耍。这泥滩松软黏滑,你能站在里面能走上两步就是奇迹了!又怎么可能去到池塘边推人!”
林中舞怔了一下,又喃喃道:“当年这池塘不是这样子的……这些年经久失修……”
“小舞,你又错了。”我打断她的话,“这泥滩的形成是由于地下水的渗出,并非经久失修。它很早以前就存在了。”
我非常斩钉截铁,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小舞突然安静了下来,我的话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显得有些瘆人。即使是初夏的阳光照耀着,我们仍是都觉得很冷。
她愣在那里,很久才回过神:“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能猜到我的意思,”我握着林中舞的双臂,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以为你是凶手,可当年的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你无法说得通。”
“不!”她突然尖叫起来,这声音如此凄厉。她摇晃着脑袋,长长的头发在风中凌乱地飞舞,好像是山中索命的水鬼。
“小舞别怕!”我很难过这样逼问她,让她崩溃到这个地步,还好她能够发泄出来。我紧紧搂抱着她,任她在我的怀中放声大哭,“小舞乖,哭出来就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过了好久,林中舞安静下来,我抱着她走回了别墅,在她的卧室里坐下。
“你觉得不是我,对吗?”小舞从我的怀中抬起头,含着眼泪问我。
“我相信不是你。”如果说此前只是我的胡乱猜测,此时我已经有了八分肯定。
小舞仍是泪眼婆娑,抽抽噎噎:“不是我……那还能是谁呢?”
“当时只有刘阿姨带着你和弟弟吗?”如果这样,那刘阿姨就逃脱不了干系。
小舞摇头,“我觉得有好多人……”
是她觉得,而不是“记得”,这或许是她潜意识里的真相?我很惊讶,怎么会有很多人呢?
“真的好像有很多人,有大人,也有小孩……都在那附近……”
“后来呢?”我急忙追问,害怕她这一点模糊的记忆再消失。
“后来……我听到了落水声……弟弟不见了……刘阿姨让我去叫人……”
“你只记得你听到了落水声,但你并不记得是你推弟弟落水的,对吗!”
“我不知道!”小舞突然又尖叫起来,她抱着脑袋瑟瑟发抖,“我好像在梦里一般……”
也许吧,只有在她的梦里,小舞才会记起当年的真相,而当她醒来,那真相又变成了赤裸裸的故事。
“小舞,我们先不想这件事了。”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哄着她,“给我讲讲那个刘阿姨吧。”
于是林中舞向我讲述了刘阿姨一家的情况。刘阿姨和她的丈夫都是当地山区的山民,和大多数贫苦落后地区的人家一样,他们家孩子多、积蓄少,生活困难。刘阿姨夫妻两个都在萝山庄园干活,这才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林家父母很善良,经常让他们把孩子带到庄园来玩耍。
林中舞对刘阿姨的丈夫没什么印象,因为他早在二十年前就离开山区,到城市闯荡去了,只是刘阿姨每次接到他寄来的钱时会念叨几句。刘阿姨是个慈爱的女人,待小舞姐弟如同亲生儿女,小舞的弟弟死后,她也悲痛难当。再加上小舞长大了,去外面上学了,庄园需要的人手越来越少,她索性也离开了这里。
“你怀疑刘阿姨吗?”小舞讲述完后,小心翼翼地问我。
从她的讲述里,我听得出来,林中舞对这个从小带她的保姆,还是怀着深厚的感情的。
我温和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随便问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