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云安刚开始对晚上走回家这事是有点儿恐惧的，因为她很怕黑，现在走习惯了反而没觉得有什么了。

然而她走到楼下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两个人站在楼梯口旁边。刚开始云安还没注意，走过去才发现事情大了。

雷一鸣和关艺华。

云安此时反应速度出现十九年来的惊人，迅速冲上楼。两人在后面追。

不得了这时候找事。

云安发挥了自己目前在这里跑步的最快速度，冲到家里并反锁门。

不知道是谁砸了两下门，接着云安听到关艺华的声音，“怎么跑了，中午不是挺嚣张的吗？”

云安瞬间明白李铭之前给他们的评价，欺软怕硬。中午人多惹不起，而且还有郁楠，现在是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

“在郁楠身边混得不错啊？”关艺华边说，砸门的声音一直在响。

这层楼就住着云安和她隔壁那位。隔壁阿姨听力好像不行，这时候应该也没听到就没出来。

门老化得严重，估计在这种砸门的趋势下撑不了多久。云安把柜子堵在门口后开始思考如何跑出去。

这里是四楼，要翻窗有点儿难。云安忽然想起卫生间的窗下面有树，还挺粗壮的。然后云安极其迅速地跑到卫生间。

平时没仔细观察，但这会儿应该也是突然幸运。因为云安发现自己跳下去应该可以踩在树上，然后在跳到旁边另外一棵树上，然后在跳下去。

虽然以前没做过这种事，但这会儿没时间细想。云安找到铁锤然后拼命砸窗。窗碎个七七八八后，云安感觉大门要撑不住了，于是反锁厕所门，然后深吸一口气，撑着窗台然后屏住呼吸，直视下面树的落脚点。

加油啊云安，你可以！

三。

二。

一。

云安纵身一跃。跳出去的时候仿佛有柜子被挪开的声音，接着就是灌入耳朵的风声。

落在树上的时候，云安还有点儿意外居然这么稳。今晚真是运气爆棚。然后很顺利地落到另外一棵树上，然后在跳到地上。

云安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有划破了什么伤口，隐隐一阵作痛。但现在顾不上这么多，迈开腿就跑，比高中那会儿跑800米还快，一路飞奔到郁楠店里。

跑的时候，脑子只有一句话：跑到郁楠店里跑到郁楠店里跑到郁楠店里······

耳边只有风声。

郁楠，你在哪？

云安的思绪全部散在风里面。

郁楠，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郁楠，你现在一定会在店里的对吗？

郁楠，你保护我好不好，我真的好怕······

思绪和眼泪一起散在风里。

云安跑到店门口，顺手衣袖揩了一把眼泪，伸手去拉店门才发觉自己手上有血，而拉开后郁楠还在收拾货架，回头看她的时候眼神尽是震惊。

“你怎么回事？”

云安累得气喘吁吁，暂时说不出话。郁楠拉给她一把椅子后又找出药箱。云安在郁楠给她处理伤口才发现自己的大腿和手都被玻璃划破了，甚至手心还有玻璃碎渣。云安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流这么多血，暗暗佩服自己的生命力。

“关艺华跟雷一鸣弄的？”

云安刚想回答，碘伏的刺激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缓过来后说，“这两人堵在我楼梯口，我反锁了门，他们还在砸门，我翻窗逃出来的。”

“你房子在四楼。”

“嗯，我跳树。”

郁楠不知道说什么好，很细心地帮她包扎着伤口，心里一阵揪疼与愤怒，还有一点儿自责。

如果她今晚送云安回去会不会就不会这样了？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说考好会有很多事了。”云安说，“但他们今晚这么找事，我更想要考好。”

“为什么？”

“我有你给我包扎伤口啊。”

“······流这么多血，你要不要命？”

云安点头，“要。其实今晚我顾着跑没注意留证据，不然我打算直接报警。”

郁楠没有接话。

她不知道怎么告诉云安，有些事情不是正义可以解决的，迟到的正义有时候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雷一鸣这种已经是进去蹲十几天蹲到无感的了，而且雷一鸣家中经济条件还是很好的，基本都是赔偿就完事。雷一鸣的家庭是有些畸形的，父母把希望都寄托在雷一鸣的亲妹妹雷聆夏身上，所以对雷一鸣并不多加管教。而关艺华这种成绩很高但人品很差的人偏巧有一对只用成绩看人的父母，所以在他的父母眼里关艺华都是对的，而且他父母关系网还很强大，每次去提人就跟家常便饭似的。

云安真的太干净了。

郁楠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是滑过这一句话，随后又想起曾经听到有人在背后说自己脏。

想到这里郁楠手抖了一下。

云安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没什么。”郁楠接着帮她涂药，“想到一些事情。”然后顿了一下，接着说，“云安，我跟你说，雷一鸣这种人属于家里有点儿钱，基本都是赔钱完事，关艺华成绩好，他爸妈也只看他成绩，每次去公安局提人都没什么压力，这么说你可以理解吗？”

云安愣了一下，然后重重地叹口气。

“是不是不出人命，就没有什么事？”

郁楠点头，“这个世界总有阴暗面。另一面有多亮，这一面就有多暗。”

云安不知道说什么，抬头看外面。

“今晚，能在你这凑合一晚不。”云安小声说。

郁楠顿了一下，“我这儿有新的被子跟枕头，也有折叠床，这倒不成问题。”

云安笑笑，“我就猜到。我在想会不会有时候李铭他们过来过夜。”

郁楠摇头，“我预备着这些其实也是有想着万一他们呆到太晚或者被家里赶出来可以在这里凑合一晚上，但他们还是挺乖的从没这么做过。”

“郁楠，我真的羡慕你们四个。”

郁楠勾了勾嘴角，刚想说点儿什么，店门忽然被推开。两人抬头一看，张顺正站在门口，一脸震惊，“卧槽，云安你上哪儿整成这样的？”

“雷一鸣和关艺华。”郁楠说的时候表面云淡风轻，但还是感觉自己的心沉了一下。

“郁楠姐，要不要我们几个去处理？”

郁楠没有说话。

云安赶紧说：“别吧这。”

“可这种人不打一架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张顺看着云安的伤，“伤得不轻。”

郁楠停止收拾药箱转过身，“雷一鸣和关艺华知道云安的背后是我们，但这次敢这么闹说明他们知道我们没办法一直护着云安。我现在是真的开始担心我们五人出去就得跟他们干架。”

云安选择沉默。

郁楠确实没有办法一直保护她，郁楠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护在她身边。

“呃，云安，其实你也不用觉得都是你的错。”郁楠说，“我们之前就和他们有过节。他们本来就是想找事的。”

云安不知道说什么，重重叹口气。

“姐，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郁楠没有说话，低头收拾药箱，两颊的碎发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

张顺在收银台那里找到了手机，“我手机落这了，拿走了。郁楠姐，要不这事你先别理了，这两人估计胆子还没大到敢在你面前闹。”然后转身走出去，拉开门的时候顿了一下，“你们多走在一起就行了。”

张顺走后，只剩下郁楠搬折叠床的声音。云安走到里屋，“要不要我帮忙。”

郁楠单手抬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的折叠床，回道：“我怕你帮完我你明天就要去截肢。”

云安：······

郁楠一番操作下来没有一点儿迟钝，云安甚至觉得她这些动作都带着风。不论这些动作做没做过，都熟练到不行。

郁楠没注意云安在看她，“洗漱用品去店里面拿，饿了店里有吃的你也拿着，然后，呃，你洗澡没？”

“没。”

“你这个伤······要洗吗？”

云安点头，“嗯，跑了一路，不洗个澡有点儿难受。我拿毛巾擦一擦就行。”

“行，要什么自己去货架拿吧。”

“这，不太好吧。”

郁楠转身，对云安笑笑，“没什么不好的，同桌，说不定下回他们追杀我我就要去你那里避避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