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再去打扰疯子，不是不想而是不忍。
连霍江都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疯子。
丧父之痛并没有麻木疯子，他从这一刻起又重新用起凌剑锋这个名字。
凌剑锋来到案发现场，便看到了罗漪君，“你也在？”
“我一直都在。”
“我知道。”
“你知道？”
“对，我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罗漪君走到凌剑锋面前，垂着头，不敢去看他。
“你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不敢看我？”“那是因为我害怕。”
“我都还没有害怕你怕什么？”
她扑了上来，抱住凌剑锋死也不放，她真的害怕，只要一松手，他就会像那天一样从此再也不会出现。
“我不能……我真的不能……”
除了轻抚着她的长发，凌剑锋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那我大姐和二姐呢？”却听罗漪君忽然问了一句。
凌剑锋摇了下头，然后说：“我难道非得在你们三个之中选一个吗？”
“我知道那天你是骗我们的，其实在你心里根本就不是那样想的。”
“你知道我怎么想的？”
“我不想猜，我只希望是我想的那样。没有人再把我们分开。”
“可是我还是不得不对你说出实情来。”
“不，不要说出来。” 捂住凌剑锋的嘴，她怕这个回答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她不忍听。
“那我们瞒着他们逃出去？”
才这般说着，却听另一个人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很快便听到“你真的要带她走？”霍江已走了进来。
谢惊鸿和易瑶馨满脸不信，心里的苦恼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霍江指着她们问凌剑锋，“我当初让你选，你好像选的不是她。”
凌剑锋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一般，说：“其实无论我选谁，结果都一样吧？”
霍江一愣，道：“原来还是被你看了出来。我很奇怪，连她们都留不住你，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把你留下。”
“有，一定有。就在这里。”凌剑锋马上说了出来。
这里有什么，到底是什么才能把他留下来？
“我想不出来，但你若是想留下来，绝没有人会阻拦。”
“我便告诉你是什么。那就是真相。”
“真相？”
“难道你并不知道凌霄根本就不是我的生父？”
“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还知道凌霄的死只是误杀。”
霍江怎么也没有想到凌剑锋会说出这些话来，他没有反驳，因为那些都是事实。
“我这个人总是很好奇，我也知道这个毛病常常把我陷入死境，好在我的运气一向都不差。”凌剑锋有点得意地笑着说。
霍江却问：“那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把这些告诉我？”
“我还可以告诉你的是，那秘典根本就不在锦盒中。”
“什么？那天你装神弄鬼的问什么引水之法也是在试探我？”
“不，你并没有去碰那个盒子，可是一个空盒子在我手里，我若是还察觉出来，那岂不是很奇怪？”
霍江到现在才想明白凌剑锋的意思。
“那么秘典岂不是早就被偷走了？你也说过，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人能打开它。”
“本来我也这样想，可是我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还有个师兄。”
“你是说赵宏利？”
“不是。”
“那会是谁？”
“当然是你。”
这话一出，霍江木然一笑，许久才道：“我？怎么可能会是我？”
起先似乎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可是凌剑锋立马道：“贼喊捉贼，你自己早就把东西藏在另一个极隐秘的所在，却偏让我们瞎忙活。”
“你的目的还没有达到，自然要留下我们的命。”凌剑锋不等霍江说一句，又道：“秘典你虽然拿到手，可是你还不放心，你要把所有懂秘典的人都除掉。”
易瑶馨和谢惊鸿却是齐齐退后数步，道：“怎么会是这样？”
罗漪君走到二女跟前，说：“我早就和凌剑锋约定好，现在正是揭开这魔鬼真面孔的时候。”
“难道他不是霍江？”
“当然不是。那老头早就被我推到断崖之下。”
“你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凌剑锋弹落身上的泥土说。
“现在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就凭你们能逃出我的手掌吗？”
这个人俨然不是霍江，可他到底是谁呢？凌剑锋没有猜出来，这世上的确有很多他猜想不到的事情。
“现在由我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你们听吧。”老头走到太师椅中，又缓缓道：“当年你的生父凌雪寒与你师父邱召清于一座深山之中觅得《天命秘典》，途遇连云寨，时又降大雨，我便假意将二人请进寨来。那部书由你父亲凌雪寒亲管，邱召清本就与他是生死之交，也没有反对。可他们对我还是心存芥蒂，不肯以实情相告。我却无意中听闻这秘典落入他们手中，本来想以迷药把二人制服，再逼他们交出来。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那秘典去诡异失踪。当夜，你父亲便彻夜去追，再也没有回来。而你师父第二日也向我辞行，回山去了。似是过了七年，我派出的探子却查出，凌雪寒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人见过他。而你师父却始终没有踏出山一步。”
“你就是想得到秘典，才将我师父抓了起来，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凌剑锋显然也知道一些事，可他并没有说出来。
“你不想听听你逃走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说说看。”
“你逃走后，我便立即动身，前往兴城找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回去。”
“你却派出他们三个沿途留下记号，好让你能很快找到我。”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们都不肯对你下手？”
“你们能不能告诉他，这是为什么？”凌剑锋也坐了下来，似在劝说。
易瑶馨与另二女对视一眼，便道：“我们本来就怀疑地秘典与我们三个人都有关。把它交出来，也许根本就不是一个好办法。”
“原来是这样，可是凌剑锋你的戏也演得太好了吧？每个女人都对你言听计从，我真的很羡慕你了。”
“你姓邱？”凌剑锋忽然想到这个人一定和师父有关。
“一点也没有说错，我姓邱。”
这老头并没有打算再瞒下去，他也知道凌剑锋定很快会猜出来。
“知道这部秘典的人加上死去的不过六人。”
“你漏算了一个人。”
“是不是那个被我叔父杀死的赤猴？”
“看来你总会时不时让我惊喜一下，有时我真的很想把你的脑袋凿开，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你现在完全可以动手，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一件事，秘典已被我取回来，你派出的那个杀手，现在就躺在门外。”
邱召明没有想到，这凌剑锋是怎么发现那个极秘密的所在，更让他想不到的是，那秘典藏处，机关重重，想取出来并非易事。
“你也许很奇怪我方才为什么不说出来？有很多事情我更没有说，可是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是不是你？”邱召明指着谢惊鸿道。
“不要再错下去了。你已经永远也找不到那部秘典了。”谢惊鸿说。
看着邱召明恶狠地脸，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双眼，凌剑锋的手微颤动了下。
“既然这样，就别怪我无情。”邱召明说完，这陕小的屋子里立时被围个水泄不通。
“凌剑锋，你且估算下，你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邱召明从背后的琼架之上取下了一杆短枪来，轻抚枪身然后问道。
凌剑锋显得很惊讶，“你也使枪？”因为他的师父本就使枪。
“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和你师父不光用的兵器一样，还有很多地方都相似。只有一点我与他完全不同。”
“你从恶，他却向善。”
“说得一点也没有错。若是你早一点发现，不，你根本不可能早发现。”邱召明很有耐心地解答着，他知道一只猫若是想要吃一只老鼠，就得有样的耐性。
他又问凌剑锋，“你师父常说你学剑已有领悟，现在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我倒认为这仍是一条死路。”
“你不尝试也一样是死路一条。”
“不要听他的。我们一起上，就怕他这人面兽心的贼人不死？”
易瑶馨显然有点沉不住了。可是另两人却一个字也没有说，仿佛一切与她们全无关系。
凌剑锋忽然道：“你们先走。”别的话却一句也不提。
“不，我要和你一起留下来。”谢惊鸿没有犹豫，她怕走出这扇门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也不会走，义父的仇还没有报，谁若是走了，我想她一定是禽兽。”罗漪君的话故然不甚好听，可是说的是实话。
易瑶馨向姐妹俩点了下头，拔出双刀来，似要杀出一条血路。
“那你呢？还等什么？”邱召明很奇怪，凌剑锋一动不动，似乎已被眼前的一切吓呆了。
“我还有一件事不明。”凌剑锋眉关紧锁后总算展了开来，脸上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你是想知道凌雪寒的下落？”
“的确，我一直以为这个人不应该出现在那里，而另一个人却本来就该在那里，却好像并没有出现。”
“你认为我说了假话？”
“不是，我只是怀疑，你的那番话也是从别处听来的。你也根本就不认识凌雪寒，更加不会知道这秘典如何开启。”
“看来你师父说得很对，你的头脑比你的武功更加可怕。一丝疏忽在你面前永远无法遁形。”
“刚才你抓枪的样子也让我想起一个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也无法把你和我那个既疼我悉习教导的师父联系起来。”
“你猜得没有错，我杀了邱召明后，就以他的身份掌控了连云寨，那霍江一直以为我死了。”
“连我也根本不会怀疑到一个死人身上去。”
“加上你这个人心思迥于常人，要骗你上当其实太难了。我若不以假死，恐怕一切都不会这么顺利。”
“赵宏利当初也怀疑你没有死，我既然当作鬼话，看来我也并不是料事必中。”
“但你却还是怀疑那个我编出来的凌雪寒有问题。”
“难道不是？”
“我所说的事，除了他，一切都是事实。可惜，那天夜里的贼人并不是霍江派去的那个人。”
“而是你派的人，是不是？”
“他叫赤猴。他自霍江走后，就假扮成霍江的模样出现在寨子里，这也是你提早就料到的，如果我们折返，他也就必死无疑。你当然可以让我叔父凌霄杀人灭口，但你很快发现，这并不是最稳妥的办法，所以你又派细作把我叔父也一起除掉。”
“秘典一直就在我手里，我也并不担心其他的事，唯有你让我很不放心。”
“你肯定是怕我猜出这幕后黑手是你。”
“可我没有想到这一切来得竟这么快。你不愧为我天算的徒弟。”
“现在我倒是以此为耻，毕竟从现在起你已不再是我那个慈祥满口心怀天下的恩师。”
凌剑锋心中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却还是发生了，一切都残忍得让他既心痛又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相。
“还是刚才那话，你若交出秘典，你还是我徒弟，我仍是你师父。”
“这番话若是对赵宏利说，你猜他会如何回答？”
“他？匹夫一个，哪及得上你。不过，我想他的回答与你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你的评价被他听见，他一定会觉得我很可恶，甚至会恨你偏心。”
“如果你不是凌雪寒的儿子，那该有多好。”邱召清以枪指着凌剑锋，恨恨地说道。
“要我交出来，我宁可断头。”这就是凌剑锋的回答。
“好……好……好……”邱召清说出这三个“好”就已飞身扑来。
凌剑锋知道这杆枪的厉害。平素里与师父也常演武比试，可以说除了邱召清，这世上最熟悉他枪法的只有凌剑锋。
凌剑锋背脊一弓，缩着肚腹，身子倒退出去，他手中两手空空。
没有人知道凌剑锋要如何接招，更没有人知道凌剑锋会忽然伸出左手去抓那锋锐的枪尖，尽管满手被割得血污一片，可他还是不松手。
却万不料邱召清这杆枪突然变长数尺，疾奔前数步，枪尾已扫中凌剑锋脸颊，登时现出一道血痕，凌剑锋已跌飞出去。
“嘣”地一声响，凌剑锋已摔倒，散乱的头发遮住了脸，却咧开嘴道：“快走。”紧跟着就向邱召清冲了去，又是一声响，凌剑锋再一次被撞开，倒地时更加狼狈，这一次他嘴里吐出的全是血。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易瑶馨不等凌剑锋再扑去送死，已快步上前，把他按倒在地，不让他再动。
“放心，他还死不了。你们也一样。”邱召清再没有说话，因为他的这句话说完，已有几个人上前来，把四个人捆绑起来，向那幽暗的甬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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