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而且小的眼中，精光迸射，又矮又瘦，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慈祥的老人竟会是闻名南北的霍江。他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他面前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死人。
这些死人全是赵宏利派出的下手。
四十年来霍江从来没有走出连云寨半步，这一次他为什么会走出来？他来这里做什么呢？没有人知道。
死人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事，霍江向来以为这就是最保险的作法。
他用手把辫子甩到身后，便使出“查步”迅速疾向远方。他先是迈出左脚，尔后右脚奇快跟上，你若是不留神，他已走出老远。
现在天还没亮，他竟忘记了去看地上还有没有活口。
等天亮时，地上的死人堆里忽然动了一下，从重重尸身下爬出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来。
他满脸血迹，远远看着，倒有三分像鬼。
只见他拖着步子，瞅了四周，才小心地走远了。
赵宏利很快就来到了这个快要死的人面前。
“霍老头来了！”他说完这句话后就真的死了。
赵宏利抱着这个死人，高声叫道：“我的好兄弟！”久久才松开手，命人把尸体抬了出去。
然后，便看见有个人走了进来，道：“老大，找过了，虽然没有头绪，可是我们还会去找。”
赵宏利却道：“先不忙着找，有件事得让你去查一下。”
“什么事？”“你刚才也听到了吧？”“是。”
没有别的话，走出门之前，却问：“如果霍老头要赶尽杀绝，我会求他饶老大一命的。”
赵宏利点了点头，又向另一人道：“看来，计划得变了。疯子还没有找到，那大魔头已这么快来了。”这无疑是雪上加霜，让本来疲惫的赵宏利委顿在地，很久才说道：“这里已不能待了，立刻撤离。”
忽听一人道：“你小子倒是命挺大的。”
赵宏利当然听出这是谁的声音。
“看来，赵某今天便要死在这里了。”
“不，我还没有打算让你这么痛快的死。”
赵宏利一怔，道：“你故然来到这里，也休想让我告诉你疯子在哪里。”
“嘴硬得很，不过你的脾气更硬也没有用。忘了告诉你，疯子的命迟早是我的。”
“可惜的是，你永远也不会再见到他。”
“为什么？”霍江忽然明白过来，又问，“他死了？”
“不，他还不能死。他决不能死。”霍江凌空掠下，赵宏利想躲已是不及，胸口一闷，也不知对方一掌之下，自己断了多少根肋骨。
嘴角溢出血来，赵宏利也不在乎，他现在还在乎什么呢？疯子是生是死，他都不知道，他这般说只是为了激怒霍江。
没有想到的是，霍江松开手，道：“你给我听清楚，若是疯子真的死了，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赵宏利看着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再也说不话来，他深知若是想活着见到疯子，就得忍。
霍江转过身去，像是浑身脱力一般，重重地摔在地上，仰着头，似是在看什么，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霍江站起身来，冲赵宏利道：“你也给我好好活着，都不许死。”这是他在那里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就走了。
赵宏利很是奇怪，霍江完全可以杀掉所有人，可是他却没有。为什么他也不许疯子死，难道疯子还有些事没有告诉我？不会的，他不会的。赵宏利努力不去想，可是这些疑问却绕在脑海久久不去。
疯子由晕转醒也不知是第几天了，虽然浑身无力，但意识还存在。他仔细回想着发生的一切，尽管是零碎的片断，可是对于疯子来说已足够了。
首先是那个同自己逃出来的女人，她究竟是什么身份？昨天进屋的那个女人又偏不是她，那会是谁？最后进来的易瑶馨为什么要蒙着脸，她是害怕什么？
疯子努力积蓄着力气，好不容易坐了起来，却又因体力不支，翻倒而出，滚下床来。
“这药还真厉害！”他暗暗想到，现在他除了大把空闲的时间，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即使有，他也没有力气去拿。
又到了半夜，那个女人也回到了这里。
进了门，却发现疯子滚了下来，便把疯子抱回了床上。疯子鼻子闻到的是一种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的香味。不等他细细体味，那女人已隔着桌子坐了下来。
“你怎么不听话？若是摔出毛病来，我可怎么办？”女人像是责备，可是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即使有，疯子也觉察不到。
“你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你并不是她。”疯子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女人一笑，问，“你怎么会看出来？你没中毒？”女人揭开斗篷，很轻地说着。
疯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来，“因为你身上的香气。”
女人拍着手，道：“看来我低估了你。我不如你的地方也正在这里。”
“我是男人，而且每个女人身上的香气都不一样。”
“刚才我抱你上床时，你就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不错，我还知道你并没有杀死她们。”
“哦？我有时真的很不解，你为什么总是那么爱卖弄自己的聪明。不过我又不得不承认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男人。”
“那霍江呢？”
“他？一头猪都比他强。”
“你这话要是被他听见，你还有命在吗？”
“我可以保证这里所说的每一句话绝不会有第三个人听见。”
“是吗？”疯子很是不信，然后就笑了起来。
“你是什么意思？”“笑的意思。”
“我不懂。”“你若是懂，也就不会被我看穿。”
“我其实还有一件事不明白。”“说出来听听。”
“你为什么要逃出来。在那里，你可以得到世上所有人羡慕的一切。”
“你真的想知道？”“你可以不说。”
“我一向很大方，说给你听也行，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好像根本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看来是的。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我的这个理由，你就算知道了，也和没有知道一样。”
然后，疯子就继续说道：“其实在连云寨里并没有什么不好。可是我这个人总是闲不住。你也知道，那霍江的三个姑娘，虽生得美若天仙，可是我师父跟我说过，若是一个人太幸运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怕？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堂堂疯子也会有怕的事情？”女人感到很奇怪。
“人间没有世外桃源，就算有，我也无福享受。”“我倒没有看出你是个不太贪心的男人。”疯子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什么，我自问心无愧。现在你也得到我的答复，应该满意了吧？”
女人背过身，忽然道：“你就那么狠心？”
“我这个人如果像你想的那样贪心，早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也许你马上就会死呢？”女人这时走到疯子面前。疯子 敢看她，闭上眼，说：“我若是死了，霍江就永远也别想知道那件东西在哪里。”
“难怪……”“他没有下格杀令，我早就料到了。你们三个也早就计划好，要早一步从我嘴里套出那件东西的所在，是也不是？”
“可惜的是，这世上的女人想法都差不多，绝对没有一个女人愿意与另一个女人同享任何东西。”
“所以你就把你的姐妹关了起来，然后假扮成她们的样子来救我？”
“这本来就是个好主意。”
“但却被我识破了，所以你现在就改变了主意？”
“我没有，我只是想让你活得再长一点。谁也没法让你死，一个也没有。”
“没想到我这条贱命倒是有这么多人惦记着。”疯子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你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不可以？”
“一个快要死的人，能做的事情好像只有一件。”
“你错了。一个快要死的人能做的事并不比一个活人少。”
女人的脸忽然吓得苍白，因为疯子已站了起来，就像吃了几大碗饭一般，浑身充满了力气。
女人如见了鬼般，退到桌后面。“你……”
“没想到吧。我还是可以告诉你。趁你出去这段时间，我就已在拼命逼毒了。”
“可是你的模样……”
“我在连云寨里见过很多快要死的人，你也许忘记了。”
“你这个人……怪不得霍老头说，你根本就是个魔鬼。”女人在说这话时，就像真的到发地府一般，而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活人，而是死后的阴灵。
“以前，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天生就有这么好的运气。不过，从现在开始，我想自己不光有运气，还有一件更重要的武器。”
“那是什么？”
“你猜不出？”
女人哪里来得及去想，疯子窜起老高连翻几个跟头就消失在夜幕中。
疯子走后不到半刻钟里，又有两个女人走了进来。
“你杀了他？”两个女人同时问道。
“若是凭她也能杀得了他，那霍老头岂不是真是一头猪？”这话当然是易瑶馨说的。
“大姐，现在怎么办？”跪在地上的女人只问了一句。
“罗漪君，我早就告诉过你，你为什么不听？”这个大姐厉声道，却对身后的易瑶馨道：“你也别幸灾乐祸了。”
“大姐，这祸咱们都有份，要是爹怪罪下来，一个也跑不掉。”
“不对，你这坏丫头说得大错特错。”疯子不知何时又回来了。
“你没走？”罗漪君立时站了起来，盯着疯子道。
“本来，我是想走的，可是看到你们来了，所以我回来看看。”
罗漪君一笑，“你这没良心的。”虽是嗔怒，可是却像梨花带雨。
易瑶馨看在眼里，冷笑道：“别以为他回来是为了你？”
大姐倒是显得很镇定，说：“疯子，你到底放心不下谁？”
看着这三只母老虎，疯子一个头三个大，调头便跑，“我若还留下，就真是比霍江那头猪更笨了。”远远传来疯子的话，谁也没有看清他竟是从哪里钻出去的。
“二位妹妹，要想拿住他，咱们得另想办法了。”
“没想到他这么难对付。差一点就能套出真话来。”易瑶馨瞪着罗漪君道。
“你也没理由怪我。要怪只能怪那小子太奸了。不光奸还滑，比泥鳅还滑。”
三个女人没有想到费尽周折却仍没有从疯子嘴中问出半个字来。
“那死老头也不好应付，能得到那件东西，他霍江还算什么东西？”大姐沉声说着，嘴角露出一丝奸笑。
疯子不敢多作停留，他料定霍江必会四处找他，而来这里必须要先从赵宏利那里打听自己的行踪。一念及此，疯子更是疯狂的奔跑起来，恨不得背上生出双翅来，飞到赵宏利身边去。
疯子暗道：“不会。若是他找到了赵宏利，那事情岂不是被赵宏利知道了。”他又转道往回走。
行了半途就碰到了罗漪君三人。
“谢惊鸿，我问你一件事。”疯子拉着大姐，到一旁说道。
谢惊鸿看了一眼两个妹妹，用力挣脱疯子的手，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有什么屁事，说吧。”先是有点不愿，可是两个妹妹却在心里把她这个姐姐不止骂了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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