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单车风波

那时启明星的单车也就三百来块，可是对于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来说，疯子每次念此事心头便是一疼。是谁要追那喜子呢？又是为了什么呢？

　　喜子也没有明说那些人长什么样，疯子更从无查起，几次从赵宏利的手下那里打听，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这吃饭时又被母亲问起，他也只好如实说了。可他并没有看到躲在厨房那边的柳明慧。

　　“这么说这车是别人送的？”看着母亲一脸不信，疯子也只好一句话也不说，因为他觉得再解释下去结果并没有什么改变。

　　“那你明天就把车给别人送还去，你若还留着，心里能安么？”母亲的责骂在疯子耳里甚是不悦，但他能说自己从来没有想要这辆车吗？即使说出来，有谁会信？

　　多年以来，疯子讨厌解释，通常以行却去代替。没等母亲训斥完，疯子已夺门而去。

　　“气死我了，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母亲这句话他故然没有听到，可是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要去做一件事。

　　荆南，赵宏利似乎知道疯子会来，早就等在那里，还是熟悉的街道。

　　“宏利哥，我只是想知道那孩子……”

　　疯子的话被打断，赵宏利道：“我知道。我没有想到的是，你刚巧碰到了他。”疯子看着赵宏利的脸，旁边的下手个个脸色苍白，半个字也不敢说。

　　“容我猜一下，你只要点头或摇头就行。”疯子的作法永远让赵宏利感到奇怪，从上次突袭后，他就觉得老爷子的话真同有说错。这个与自己曾相依为命的兄弟，今天真的生气了。

　　“你不用说，我已点了头。无论是谁，都得为他以前所做的事付责。”赵宏利没有让疯子把话说出来，两个人都明白，在下手面前，很多事情也没必要说得太清楚。

　　疯子懂赵宏利的难处，赵宏利也懂。“我决定把车还他，可是我知道他一定不会要，这件事是你的人惹出来的，我想，你知道怎么帮我。”

　　疯子的话让赵宏利身后的下手皆是向前跨出数步，赵宏利一扬手，示意不许任何人动，然后道：“好，喜子他爹那我会给个交代，不过其他人……”

　　“其他人的事我不管，我只想给喜子个公道。”“好，兄弟，既然你开了口，我做大哥的定不会爽约。”赵宏利看着疯子许久，又说了一句：“你还会帮我对吗？”

　　“当然，因为我们是兄弟。”疯子背过身去，朝幽幽小巷走去。

　　赵宏利对旁边几个下手说：“你们知道疯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众人俱是摇头，赵宏利只说：“他是我兄弟。”

　　疯子回校走进教室后，这间教室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暖暖的，“原来坐在这里的感觉还不差。”也许李静说得对，他忽然觉得自己竟然无意间听从别人的意见了。

　　“这不是我。”沉下头，轻轻地笑着。

　　“这当然不是你。”心中忽然跳出一个声音来，吓得他一跳。对，他还得把车还回去，如果再骑着那辆车，他也许会真的疯掉。

　　于是不等上课铃响，他又走了出去，来到了青青草书屋。

　　吴琴的眼无意间瞟见门口那个男生时，故意躲在角落里生怕有人看见，她认出了那个人，她根本无法想象，在这里会见到他。

　　这个人她中止一次听说过，她在一班，五班就在她们班楼上。在开学那会儿他还出现在自己班窗外。十八岁，有人说是雨季，也有人说是诗季，但吴琴却觉得像梦季。一个梦连着一个梦，也许有一天梦会碎，也许有一天她也会见到梦境里的那个人，可是她完全没有料到，竟然会是现在。

　　也不知是不无意还是碰巧她从书架上抽出的一本书立时被另一只手抓住，她还看清那个人的脸，那个人的声音已从她耳畔响起。

　　“抱歉！”只有这两个字，那个人的眼神忧郁，显得有点杂乱的长发，牛仔裤上还破了几个洞，但干干净净的面孔倒是一点也不惹人厌。

　　男生匆匆走开，竟完全没有再作停留，吴琴盯着自己手中的书一看，却是一本名叫《十八岁的雨季》的书。

　　“你也看这书呀？”书店的老板瞥见了，便问了下。

　　老板是个年迈的老人，苍白的头发，满脸皱纹，微微地笑意，略泛黄的手掌。

　　吴琴见过很多老人，可这个老人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那男生走进另一排书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老人似乎很是关照他，因为男生临走时只是说要借看几天，老人却欣然应允了。

　　现在男生还没有走，她不是来买书的，她只是想来看看顺便等下人。

　　事情就如梦境般重现，吴琴嘴角的笑似只有梦醒时才会出现，可现在就在眼前，那个传说中极怪异的同学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没敢上前去打招呼，她怕，她怕一旦自己的莽撞搞得两个人陷入尴尬的境地。

　　所以直到男生走出书屋，她还是没有跟过去，她只是问老板：“他经常来这里吗？”

　　“喔，他呀，是常来，不过近几周却不知为什么……”吴琴没有听下去，她无法得知，自然也不去想。这世上的事情对她来说，充满好奇是不错，可是要她明目张胆去追查真相她还是有所顾忌。

　　走出书屋，她立马回到了学校，尽管书屋离学校不过数百米的距离，她却像是走了好久，她也不知是不是刻意想多在外面待会儿，但她的脚步却怎么也快不起来。

　　放学那会儿，吴琴和一帮女同学有说有笑地经过永杨巷时，却看到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吴琴不是第一次看到，她匆匆和同学告别后，就来到了那条巷子里。

　　疯子是学过武的，那些年他和赵宏利练就了一身强壮的本钱。若是谁忽然出现在他身后，他怎么会没有发现。可是他觉察出这个人是女的，还是一个年纪并不大的女人。

　　疯子没有去看，她现在的动作全在疯子那只看不见的眼中瞧得分明。疯子只是问：“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为什么还不走？”一连三个问句，让瞪大眼的吴琴更是怔在那里，没有话说。

　　疯子转过脸去，刚才明明看到几个身穿红衣蓝裤的小混混从巷子里如风一般跑过。现在看到的却是一个女学生，也许她与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疯子的直觉告诉他，也许事实总是与自己想的相反。

　　恶狠狠地模样，像是要吃人一般，疯子的表情倒是让吴琴哭笑不得，她想像不出这样的模样会出现在那个生得干净的男生脸上。

　　“你不怕我？”疯子又挑了句疯话来，似是要吓退她，可是吴琴好似完全不吃他那一套，反而问道：“你也是学生，我当然不会怕。还有，我可以告诉你，我们见过的。”

　　疯子差点疯掉，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生，连李静也不敢在他面前这般说话。

　　“你是哪个班的？”疯子问，显得有点不信的样子。

　　“你想调查我？那我就实话说了。我是一班的。我还知道你是五班的。就在我们班楼上。”

　　疯子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倒是差点让他措手不及。不过疯子的脑袋里装的什么，没有人知道，他总能找到法子让对方无话可说。

　　“还是刚才那三句，你先回答我。”“我干嘛要回答？这条路又不是你家的，我往这走也没碍你事吧？”

　　这个女生的胆子真不小。疯子算是遇到对手了。他也不止一次听老爷子说过，如果要和女人评理，那比去天上摘月亮还难。这回疯子算是真的相信了。

　　疯子扭过身去，准备不再理她，头一回栽跟头，疯子的底气也有点不足，但是他完全没必要再和她闲扯下去。日头偏西，他也要回家，摆下手道：“我记住你了。”然后他就走远了，吴琴没有看清他是从哪条路走的，因为这里是条小巷子，出口有三个。

　　暗压着闷气，吴琴对这个人的想法倒是感到迷惑，“他……怎么这样说话？我又没惹到他，还问东问西的？”但一想到自己顶撞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又是好气又好笑。

　　“我也不知为什么我不怕他，他那么狠的样子在眼中却是那么可爱。”静静地想着，回到家时，看到喜子在家门口蹲着，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吴琴立时走了上去。

　　“姐姐，你总算回了。”吴琴听到这一句就知道一定出了事。可是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会与那个又坏又让她好笑的男生有关。

　　喜子把事情说了一遍，吴琴与弟弟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原本坚强的她，也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爹被抓去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边哭，喜子述说着。

　　吴琴把喜子劝进屋后，两个人静坐下来，“你的车呢？”吴琴忽然问了一句。喜子听了这句，像是吃了百个糖一般，立时跳了起来，道：“对，我们有法子了。”

　　吴琴还没明白过来，喜子就冲了出去，她不知道弟弟出去干什么，可是她知道一定会有办法把爹救回来。

　　疯子折了一回，算是长了点记性，这世上的女人万不可强辩。本来想问出什么的，却反被那女生驳得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忽听到门外有人叫他，“大哥哥，我是喜子。”疯子怎么也没有想到喜子会在这里来找他。还有一点，喜子怎么会知道这里就是他的家。

　　开了门，把喜子引进来后，疯子才记起了一个人。他忽然问：“你是不是有个姐姐？”

　　“大哥哥，你怎么会知道？”疯子一笑，心中暗道：“我所料不差。”正呵呵笑间，喜子把父亲被抓的事完完本本脱口说出。疯子一下子火冒三丈，道：“混蛋！”这一声叫，连喜子也差点被吓哭了。

　　然后，疯子却说，“那你姐呢？”没等喜子回答，疯子已瞧出不对劲，拉着喜子便冲了出去。

　　“我希望她还有事。”疯子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什么事也不要发生的好。

　　转过幽暗的街道，转角处，疯子看见了一个人，他就没有再走一步。

　　“宏利哥，你……”这个人正是赵宏利。疯子把脑中所想的连在一起，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这个从小到大视自己如亲兄弟的赵宏利为什么会用这种法子对付他？

　　“兄弟，走吧。”赵宏利没有说什么，疯子跟在他身后，也没有再说什么。

　　喜子忽然叫道：“大哥哥你的手怎么这么凉？”疯子一笑，摸着喜子的头道：“没事，我没事。”

　　这里是个废弃的仓库，疯子进去时，已看清里面全是赵宏利的弟兄，有几个他还认得，上一次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他和赵宏利的命恐怕已结果在鲁彪手里。

　　“兄弟，对不住。”疯子听到这句，嘴唇嚅动，不知该说什么好。

　　很快就看到喜子他爹和一个女生被捆绑着走到赵宏利跟前。疯子的眼睛一亮，这女生不是别人，正是白天与自己争吵的那个。

　　“是你。”吴琴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他，她虽被绑，但仍可以走到疯子面前，当她说出这两个字时，疯子却笑道：“总算让我抓住你了。”

　　疯子的身子挡住众人，谁也没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然后他又转过身问赵宏利，“我们是不是兄弟？”

　　赵宏利想也没想立时道：“当然是，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但很快又道：“可是……”疯子没有打算让他说下去，“可是你却不得不这么做。”

　　“兄弟你懂我，我当然也不会做出对不起兄弟的事。”众弟兄俱是茫然，不知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喜子不敢动，他从来没有见到这种场面，他能看得出，疯子认识这些人，并且知道那辆启明星的来历。

　　“咱先说那车，宏利哥，是你来说还是我来说。”疯子又问了一句。

　　赵宏利叹道：“老爷子生平最看重你，我想一切也瞒不过你，还是你来说吧。”他知道，在这些下手面前，他永远不能犯错。

　　疯子当然也知道，所以他就开始说：“车子是偷来的。宏利哥的地盘上出了这事，而且车子的来历不明，喜子又恰好碰上，这一带喜子很熟悉，你们当然也是，可是个头小并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为了拿回车子，所以就弄成现在这样，对吗？”

　　疯子说的话虽然零碎，但是赵宏利还是点了点头，“一点不错，事情就是这样。尽管中间出了点岔子，好在车子在兄弟家。但是规矩不能破。”

　　疯子伸出手，像是要讨什么，赵宏利却拦住道：“兄弟，我想这事不应这么了？”

　　“你说的规矩，我当然不能让它破，可是我却必须要给众兄弟一个交代。”正说在这会儿，赵宏利的下手个个变色，谁也不知疯子这回要做出什么事来。

　　赵宏利沉着声，道：“这事由我作主行吗？”疯子像是完全没有听见，继续坚持着。

　　赵宏利又说：“那辆车值不了几个钱，兄弟大可不必为他们牵扯进来。这结果，我们都不愿看到。”

　　疯子忽然问：“换作你是我，我想你也一定会这么做。”疯子从赵宏利腰间拔出一把刀来，吴琴脸色立时煞白，喜子眼瞪得更大，喜子他爹埋下头不忍再看。

　　赵宏利屹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知道劝阻一点用也没有。没有人再说一句话，疯子扬起手，刀就在手上。

　　等疯子的手落下时，便闻得一声惊呼，赵宏利离得最近也没有来得及阻止，喜子会冲到了疯子跟前，这刀一分不偏砍在喜子左手上。

　　谁会想到事情变成这样。赵宏利抱着喜子大声叫着：“快叫车。”没有别的话，疯子迅速解开吴琴身上的绳子，跟在赵宏利身后冲了出去。

　　疯子垂着头坐在病床前，幸好喜子没有什么大碍，这已是喜子住院的第四天。吴琴也早请假留了下来。喜子他爹也在病房外等候，生怕弄出点声音，他怎么也料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疯子满是懊悔，许久后恢复平静的他呆呆地走了出来，正巧碰到了要进门的吴琴。

　　吴琴关上门，竟也不和疯子说一句话，疯子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晕沉沉地下了楼。

　　“怎么样了？”赵宏利一把拉住疯子问道，却发现这个自己原本再熟悉不过的兄弟竟是离自己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