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面是为了避开润玉，一面也是好好的同旭凤和锦觅算算账，干脆就在休息好后就直奔花界而去，好好收拾收拾旭凤和锦觅。

　　哪晓得，青凰还没有来得及腾出手去花界，旭凤听闻魔界噩耗就马不停蹄的上了天界。锦觅也因为担忧旭凤，又加上曾经约定好了再也不分开，就也跟着来了。锦觅仍是一身浅粉色的衫子，经历了诸多磨难眼里多了点极其浅淡的沉稳来，但更多的还是少女气和轻浮。仅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旭凤身后，却还是眼睛滴溜溜的转，透着一股子机灵和傻气，左顾右盼，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远远的看见旭凤来了，邝露还对旭凤当日狠心诅咒润玉一事耿耿于怀，远远的迎了上去送客，“二殿下，陛下不见外客。”邝露抬手挡住旭凤，明明下着逐客令，却还是最端方的样子，“二殿下，请回吧。”

　　旭凤阴阳怪气，“没想到啊，我也成为了外客啊。”

　　“……”邝露一时语塞，哽住了。可怜可怜不会同人吵架更不甚少与人急眼，遇见旭凤这个不讲理的，便只能干站着生气。

　　“你早已背叛天界当了魔尊，堕神为魔，何来不是外客一说，魔尊旭凤，你的脸是不是有些过于大了？”青凰本就有气没处撒，如今有人送上门来自然是不会轻轻放过，冷眼冷语，哪句话最戳人心窝子就说那句话，毕竟青凰嘴毒可是人所周知的。

　　“！”旭凤原本心怀怨恨，抬眸一眼却又被青凰惊艳了个彻底——一身素黑衣衫将曼妙身姿裹着，却又因着尚在孕期，胸部更比常人丰满一些，偏将就腰肢紧紧束着更显得不盈一握，风情万种。加之青凰原本就肌肤雪白，黑衣衬得肤色玲珑剔透，还微微透出点红，头发用龙纹银簪简单绾起，点点碎发落在鬓边更是多添了些温软。就那么随意的站在那里，也仿佛让所站之处多来不少仙气儿出来。旭凤咳了声，“姑娘何必如此冷言冷语伤人呢。我也没有得罪过姑娘吧。”

　　青凰故作诧异，挑了挑眉，寻了这个错处随意敲打旭凤，“本尊有夫有子，可算不得姑娘。旭凤魔尊若是不愿意唤本尊一声尊上，也该唤本尊一声前辈，如此方不违礼法。”

　　旭凤叹了口气，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仙对自己抱着如此之大的恶意，脸上更加温和了，“姑娘，我并没有得罪你，你何必对我怀报如此大的恶意呢？”

　　？

　　青凰满脑袋问号，总觉得嫁给“润玉”以后再听见姑娘这个称呼有点奇怪，像是整理平整的被褥上冒出一个翘起的角一样。青凰舔湿干涩的唇，沉了一口气，“旭凤魔尊，天魔两界自古对立，你身为魔界之尊还想要本尊怎么优待你？何况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本尊有夫有子，还请旭凤魔尊，自重。”说到此处青凰略扬着头，笑着轻蔑又嘲讽，眼中全是不加掩饰的戏谑，“何况，本尊不是锦觅，会在有未婚夫的情况下再与外男牵扯不清，甚至情难自禁在未婚夫重孝在身之时与二叔苟合。本尊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是只凰鸟，凰鸟一生最为忠贞长情，只会倾心于一人。”

　　听闻此言，邝露惊讶地看着青凰，又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眼中熠熠生辉，既为了那个“润玉”高兴，又羡慕她如此恣意随性，从不拘束从不胆怯。

　　“凤凰，我们直接去找小鱼仙倌吧，别在这里和这个没礼貌的人说话了。”锦觅忽热生出点警惕来，拉着旭凤就要带着他绕过青凰直接去玉衡殿。

　　邝露心里鄙夷，却又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站在青凰身前挡住锦觅，仍是那个温和却又不容拒绝的语气，“水神仙上，陛下正在休息，还请仙上莫要惊扰陛下。”

　　青凰可没有邝露性子那么好，直接单手掐着锦觅的脖子吊到半空中，冷声道，“锦觅，本尊不过是尚未来得及腾出手收拾你，你便觉得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你说什么？！”旭凤惊讶道，眼中全是指责与愤怒，指着青凰的鼻子怒斥道，“你！胆敢欺骗我？在锦觅身上留下了什么把柄是不是！？”

　　青凰单牵着一边唇角，从眼尾处看着旭凤，偏又那么静静的看着，眸光清冷疏离。但是也就是这么一个清冷疏离的人，一张口就是桀骜与高傲，带着点轻蔑，“算计你？你还不配。原本想着也是陛下曾真心实意动过心的女子，要你还了他的命也就是了，没想到你竟如此无耻，倒不如让你好好活着，受尽万种煎熬折磨，生不如死。哦，还有你，旭凤，曾经伤害过润玉的人，一个我都会放过，好好受着吧。”

　　因着并没有想要一举掐死锦觅，青凰手上的力气并不大，锦觅说话也不太费力，吵嚷道，“你放开我！你这么对我，小鱼仙倌不会放过你的！”

　　润玉原本在青凰和旭凤吵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来了，只是没见过有人为了自己同别人争论不休，有些新奇才一直没有说话没有现身罢了。骤然听见锦觅喊“小鱼仙倌”却是心里一疼，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低着眼露出点苦涩来。

　　青凰冷哼一声，“陛下应龙之尊，怎的在你嘴里就是鱼了？若是作为水神就应该恭恭敬敬唤一声陛下，若是作为魔后也还请唤一声天帝。从前没有人教过你什么叫规矩体统便由本尊来教。可惜本尊脾气不好，你怕是有得磨。”

　　锦觅张牙舞爪，在空中还在扑腾挣扎，偏偏又没有办法彻底挣扎开来，反而像一只翻着肚皮的螃蟹，愚蠢而丑陋。“你！你这个粗鲁无礼的女人，我一定要杀了你！”

　　青凰轻“啧”了声，另一只手反手扭断了锦觅的胳膊，丢到地上，一切做得行云流水又瞬息之间。青凰给自己一连布了四五个洁尘术，又用罗帕细致的擦着手，语气淡淡的，“都说了本尊脾气不好，还要来招惹本尊。”

　　锦觅怒目圆睁，狠狠地瞪着青凰，偏偏又疼得脸色发白根本连狠话都说不出来。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染了点薄薄的汗濡湿了皮肤上的绒毛，更显得温软可爱。旭凤没来由的心中一激灵，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地上疼得狠了蜷缩在一起，像是寻求庇护的稚子，容貌亦还是最天真娇憨的样子，睫羽微颤，香汗淋漓，身子娇软，最是勾人的模样。旭凤从来都知道自己最喜欢怎样的女人，也最会满足自己。

　　青凰看锦觅这样一滩烂肉的样子，轻“啧”了声，一手扶着自己的后腰一手摸着肚子一派悠闲的样子。随着孩子在腹中越长越大青凰时常觉得腰酸腿疼，特别是后腰处，便只能时刻扶着腰。青凰深刻的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腰腿酸软，还时常觉得困倦，精神也是越发不济了。

　　邝露叹了口气，把锦觅扶了起来，道，“水神仙上，二殿下，请回吧，陛下还在休息，留在这里也不过是白白丢了面子。”

　　青凰嗤笑一声，嘲讽道，“是啊，旭凤魔尊，偌大一个魔界还等着魔尊去治理呢。”

　　旭凤抬眸直视青凰，“仙子也不必如此阴阳怪气，治理魔界？如今魔界再无生机，要我治理什么？仙子因一己之私便胆敢覆灭一界，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润玉竟也敢用？”

　　润玉上前几步挡在青凰面前，周身气势沉沉的一压，“魔尊慎言！魔界之事究竟是何人之过，真的要本座同你细细道来嘛？魔尊你真的就那么干净无瑕？旭凤，你原为天界战神却悖逆忘祖，你可还记得你凤凰一脉的声名？可还记得父帝的毕生夙愿？旭凤，堕神为魔，你当真还觉得你还是高贵不可攀附的天之骄子？”

　　听润玉说到凤凰血脉，青凰才想起来这桩事情，淡声道，“凤凰血脉？我凤凰一脉凤为雄凰为雌，可没有魔尊这样雌雄同体的奇怪异类。魔尊倒是与凤凰一脉有些许关系，不过魔尊血脉驳杂，以本尊看来，当是外族旁系，不死鸟一系，不过不死鸟因为私通外男被本尊逐出凰族了。旭凤，你好像也算不得我凰族中人吧。”

　　旭凤瞠目结舌，怒道，“你！你胡说！我是天上地下唯一的凤凰，凭你也敢置喙我的血脉？”

　　“放肆！不死鸟一系旭凤，以下犯上，冒犯天颜，混淆我凰族血脉。”青凰怒斥一声，周身气势汹涌而来，手一扬召出擎苍剑来，直抵旭凤的咽喉，淡漠道，“传本尊令，褫夺旭凤不死鸟血脉，贬为火鸟，蓬莱凰族若有违逆，一并逐出凰族，抹除族谱，剔除血脉。”

　　“你怎么敢！你怎么配夺取我凤凰血脉，你当你真的能夺我血脉？”旭凤的表情由惊恐到平淡，面露讥讽，轻蔑的看着青凰。

　　青凰执掌凰族三百万来年，还没有人敢和青凰对着呛声，骤然来这么一个年幼不知世事的，青凰只觉得很想笑，抬手随意以擎苍剑在旭凤身上划出了口子，反手将擎苍收出去。青凰揉揉额角，往外走寻了一方石椅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旭凤。

　　！

　　须臾之间，旭凤只觉得身体里的有一股东西流出去了，带走了血脉中的更为优秀强悍的那一部分，残留下来的本身的低劣血液疯狂的增生补足了丢失的血脉，堕落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火鸟。旭凤眼瞅着自己堕落下来，却又无力阻止和改变，只能徒劳地跌坐在地，茫然四顾。旭凤以为跌成火鸟就已经是尽头了，已经停止了。但是不是这样，旭凤发现，在跌落成火鸟以后，还在一跌再跌，像是永无止境一般。

　　青凰也略讶异了一下，才猛然间想起来为了救锦觅，旭凤下了天河寻找三千弱水，折腾掉了半身修为……

　　——因此，才硬生生从不死鸟一系跌成了火鸡。

　　原谅青凰活了这许多年，还从未见过堂堂凰族外系仅仅是被夺了血脉就堕落成火鸡的，忍了半天没憋住，哈哈大笑，见牙不见眼，欢快极了。

　　邝露怔愣了一下，疑惑道，“二殿下何何至于如此？”

　　润玉抿唇咳了声，温声解释道，“仙子原本是凰族族长，旭凤以下犯上，身为族长不过是惩罚一个叛逆小辈，虽不是言出法随，却也是言出必行的。至于堕落成……”润玉眼中的笑意倾泻而出，低着头闷闷的笑了声，略停顿了一下，道，“堕落成火鸡是因为旭凤曾经在天河之中失了半身修为，修为撑不住火鸟之身便只能一堕再堕了。”

　　顿时找到发泄点的旭凤腾的一下站起来，摇摇欲坠又颤颤巍巍，却还是质问润玉，“润玉，你究竟安的什么心，你竟然知道这是凰族族长为什么还纵容我出言不逊开罪于她，你是不是就想看我被她处罚，贬为……”旭凤想要说出“火鸡”二字，却羞于启齿，只能更加愤怒的瞪着润玉，“一定是你，你又算计于我，润玉你连子弄父权逼死嫡母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润玉面色一寒，挥手凝出道灵力打向旭凤。“魔尊若是想撒火便回魔界去，休要在本座面前撒野，本座是天帝，本座才是最至高无上的君父，是六界唯一的主，旭凤你竟敢冒犯天威，那本座便代天行道。”

　　青凰站在润玉身后，目光灼灼地看着润玉，只觉得这样子的润玉的神采奕奕，夺目极了。青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随意将鬓发拂到脑后去，凉凉道，“旭凤魔尊凤凰血脉，心若赤子，最是光明磊落，怎么会枉顾礼法悖逆枉上呢，定是天帝陛下认错人了，要不然让我用涅槃之火烧上一烧，辨别一番。”青凰确实对旭凤观感极差，顿了一下又凉嗖嗖的补了句，“旭凤，你是不是对长嫂有什么执念？怎么总是会喜欢上润玉的女人？”

　　润玉讶然，想起来那个“旭凤”也是抿唇笑了声，青凰啊，你此言不可谓不诛心啊？何况旭凤这样骄傲的人。

　　青凰挑了挑眉，忽然生出出来一个极其诡异的想法，却怎么也压制不住，涩声道，“莫不是，你其实喜欢的不是润玉的女人？而是润玉本人？他的女人不过是你的‘退而求其次’罢了。”这么一想，青凰就暗自狂点头，深深的觉得这么一解释就一切事情都明白了。

　　锦觅茫然地看向旭凤，总觉得此话有些诡异，但仿佛也是有迹可循。

　　旭凤连忙打断青凰的话，“怎么可能！休要胡说！”

　　青凰揉揉额角，觉得旭凤这个态度更显得欲盖弥彰，另起了话题，“旭凤打回魔界驻守忘川，以镇压忘川幽煞，锦觅便禁足于洛湘府好生养着吧，别让她死了，我拿着还有用呢。”青凰简单的定了锦觅和旭凤的未来，揉揉额角，转身欲走。

　　旭凤站起来拉住青凰的手，恳切道，“旭凤无意冒犯族长，还望族长宽恕旭凤。”

　　“……”青凰噎了噎，极其不雅正的翻了个白眼，揉揉额角，很是无奈，又极其雅正的心里爆了个粗，轻佻道，“啊？这样啊，锦觅也无意逼得荼姚跳临渊台呢，也请魔尊宽宏大量饶恕锦觅，毕竟一来锦觅是水神，二来也是你的妻子呢。”青凰忍了又忍，没忍住，一举甩开了旭凤的手，掏出罗帕细致的擦拭，边擦边道，“还有，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你很脏。而且我夫君心眼小醋性大，仔细他一不小心要了你的小命儿。”

　　润玉愣了一下，脸后知后觉的红了，抿唇以手掩嘴轻咳了声，耳际大红一片。

　　青凰眨巴眨巴眼睛，好心的没有戳破润玉。

　　旭凤好半天才缓过神才道，“既如此，仙子何故覆灭我魔界，我得罪了你，魔界可没有吧？”

青凰揉揉额角，很无奈，语气淡淡，脸上也露出也疲惫来，站起身来，“第一次天魔大战，无数战士殒身于忘川之中，战士们舍生忘死，至死不忘收复魔界，死后于忘川中汇聚成一股消散不去的执念。太微登位之后，一明一暗，玩弄权势致使多少忠臣义士无辜被害，死后亦是怨气不散飘荡于忘川之上，和原本的执念交融在一起形成怨煞之气。再加之第二次天魔大战虎头蛇尾陨落多少无辜将士，其后两者均是对荼姚和荼姚一脉恨之入骨，而旭凤堕神为魔激怒了舍生忘死的战士，被擎苍凶煞之气一激便形成了幽冥忘川之怒，归根结底，到底是谁的错，也不需本尊多言了吧。”青凰说完叹了口气，颓然道，“够了，本尊乏了，今日便先这样吧。”

　　润玉温声道，“邝露，你送青凰仙子回去休息。”

　　邝露应声道，“是。”

　　润玉转身也回了玉衡殿，只留下呆愣在原地的旭凤和还在地上宛如一滩烂泥的锦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