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昊辰一番话让屠苏心里一震，自从煞气发作频繁后，他便怀疑自己是否还能继续行侠仗义，如今得到他这番肯定，一瞬间觉得自己过去有些杞人忧天，如此释然，心中也宽慰许多。

那少年继续嘲讽“有何不同，妖气发作，六亲不认，照样也是只懂杀伐，何来人情？”

“只要心中存着良善，哪怕失去理智，他也还是原来的那个人”昊辰反驳，眼神望向屠苏，坚定又温柔。

“如此说来，妖便都是十恶不赦了？”

“并非如此”屠苏开了口，“若身为妖而心存道义，也是良善之辈”

“什么是心存道义，什么是良善之辈，你们正道除魔卫道便是对的，可妖也要自保，付出一颗真心换来的却是背叛和杀戮，还指望妖存着什么道义良善？”

少年越说越激动，手中竟是升起黑雾，在院子里唤起法阵来。

“你果然不是人！”褚璇玑大声嚷着，周围飘荡的黑雾却让她有些身体发冷。

“不是又如何，反正今日你们死定了”少年神色狠厉，“这些都是我引来的怨灵，最喜欢你们正道之人的精气了”

少年满脸得意，昊辰倒是没什么影响可怨灵与焚寂凶剑的剑灵遥相呼应，让屠苏本该平息的煞气又有了复燃的迹象。

“平心静气，抱元守一！”屠苏席地而坐，开始念起静心咒。

越来越多的怨灵随着那少年的召唤而来，昊辰顾不上二人，自己应付着也有些吃力。

忽然鲜红的剑气从身侧划过，少年应声倒地，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昊辰回眸，屠苏仿佛用尽了力气，半跪在地上，一手握着焚寂，靠着剑身支撑着身体。

他厉声道“狼妖，你罪孽深重，本该魂飞魄散，如今又残害无辜，我便为民除害，收了你这妖孽！”

屠苏猛然抬头，想要阻止，胸口一闷，吐出一口鲜红。

“屠苏你没事吧？”璇玑担心地跪在他身侧，昊辰将要发动的口诀也生生停下。

金铃的声音响彻整个村庄，由远而近，像是摄魄，又像度魂。

三人不知这铃声从何而来，破庙之后忽然走出一紫衣道人，不苟言笑，肃穆清冷，只是看向狼妖时眼中闪过愧疚不忍。

“各位道友手下留情，这孩子虽然罪孽深重，却也事出有因”他幽幽叹了一口气，看向少年，少年已经被他的铃声催晕了过去，他将浮尘在少年脸上轻轻扫过，朝着三人歉意一笑“请三位成全”

屠苏将这道人仔细打量一遍，心中有了数，他挣扎着起身，拱手朝那道人一拜“既是前辈的恩怨，晚辈自然不便插手，请便！”

璇玑和昊辰还不明所以，下一刻那少年悠悠转醒，眼中一片清澈茫然，与先前判若两人。

昊辰明了，也拱手作揖，褚璇玑有样学样，并不敢有什么疑问。

道人抬手揉了揉少年的颅顶，柔声问道“你可愿随我一同离开？”

少年茫然看向三人，又看了眼道人，心里升起莫名的亲切，于是点点头，就这么跟着道人走远，直到消失在三人眼前。

屠苏松了口气，安然向昊辰道谢“多谢昊辰师兄成全……”

他话音未落，眼前便是一黑，晕了过去。

陵越一行寻找屠苏几人，连着几日也不曾碰到，方兰生仔细又把地形图看了一遍，直到观摩清楚了地形，这才恍然大悟。

“陵越大哥，我终于知道我们为什么遇不到屠苏他们了”他火急火燎把地图拿给他看，指着图上两条不一样的路，跟陵越分析着。

“我们现在在这里，下一个地方是江都，但是他们在这条路上，按照日程来说，下一个该去的地方是甘泉村，甘泉村与江都毗邻，但是要继续去浮玉岛就必须经过江都”

“我们换路线，去甘泉村找屠苏他们”陵越听他解释，第一个想法是直接去甘泉村。

“可是陵越大哥，这样的话我们要绕回原来的位置然后从那个地方走，这样一来又会耽误时辰”方兰生为难开口，虽然他也很担心屠苏小师父，可他一路已经忍饥挨饿很久了，江都繁华之地，他想先去休整一番，反正早晚屠苏和昊辰他们都会到的。

陵端也不断附和着，他也受够了这长途跋涉，更受够了屠苏那个累赘，最好是永远不再汇合！他心里忍不住期待着。

陵越又把地图看了一遍，采取方兰生的意见，与对面的敏言商议先去江都，等昊辰他们汇合。

再次醒来，入眼还是熟悉的湖泊与树林，屠苏还是心痛难忍，璇玑见他醒了，慌张把竹筒递给他“屠苏你可算醒了，你渴不渴，喝点水”

“……谢谢！”他无力浅笑，接过水壶送到嘴边，液体还没有送到口中，那股绞痛再也坚持不住。

竹筒里的水顺着滚落洒了一地，屠苏倚着树干咳嗽不止，昊辰慌张给他顺气拍背，看他面色苍白如纸，眼中隐隐布着血丝，嘴巴也如同被霜雪覆盖，泛着惨淡的白，他心疼又无奈，不止该如何是好。他两日里思考许多，也把司命召过来问了许多，终究还是自己考虑欠妥，那毕竟是一般的仙灵，就算他身为三界帝君，天界除了天帝之外独尊的仙家，也并非完全有把握。

他出神的样子被屠苏看在眼里，以为他是自责未能保护自己和璇玑，遂忍着痛安慰他“昊辰师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也早已做好了准备，只是……我未曾想到自己如此不济，抵抗不了它分毫，还劳烦了太多人为我担心……”他抿抿唇，脸上的微笑有些苦涩，他像是考虑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如果我有一天真的控制不了煞气变成怪物，昊辰师兄，请你杀了我！”